小青鋪好小床，幹淨的帕子和尿裙掛在床邊，“將軍，把小小姐放進來睡吧。”
    主君依然抱著不肯撒手。
    似曾相識。
    小青啞了音，當初季老爺也不相信小小姐會聽不到聲音，抱著就不肯撒手，關起門不曉得夫人說了啥，季老爺出來的時候嘩嘩掉眼淚，打那起天天早起晨練，飯後散步，對小女兒樂樂那叫一個嚴厲，課業緊抓……
    望舒從裏間走出來，細吊帶的綢衣連體睡裙服帖嬌柔，不可忽略右肩的粉色疤痕，帶給人一種曆經淬煉的動人。
    侍女識趣退下，望舒擰轉燈燭葉片，屋裏唯有兩點燭火搖曳，經過抱著娃娃發愣的男人，一步步走到床裏，躺下蓋被閉眼。
    “舒舒。”
    男人拱腰抱著娃娃過來，“小四會不會……”
    “不知道。”望舒閉著眼打斷他有些慌張的話語，強硬吼道：“放下她。”
    聲音不算小。
    懷裏的小姑娘睡得無知無覺，心中大痛的秦修遠將娃娃放在小床裏，鋪好帕子，推到床邊，才貼近望舒，摸一把人的臉，果然，全是淚。
    吼那麽大聲，胸膛都在用力，娃娃卻半點反應都沒有，那一刻他痛徹心扉，她隻會比他更痛。
    “別傷心了，乖乖。”他抱緊她，咽下要衝出來的苦愁，“我會讓她知道，爹爹很愛她，娘親很愛她，她能擁有的也很多很多。”
    夜裏哭醒兩回，男人一聽聲音快快起來擦屁屁換尿裙，夜奶還在戒斷，牛筋吐出來，小嘴一動一動空吮吸，砸吧砸吧，他抱著輕輕搖晃，人還是餓，等著喂……
    怕吵醒婦人，他將人抱到門口，門邊的奶娘等了一陣，慢慢喂了幾口水騙過人，才止住哭聲，漸漸睡去。
    “將軍，我將小小姐抱回去吧。”看人還往回抱，那麽高大的蜷著抱個小丁點，奶娘勸他，“夫人夜裏睡不好，白天要犯頭痛。”
    ……好一陣，“等下。”
    娃娃睡在小床裏，被整一個扛回小三旁邊，小三也嗷嗷哭，小手扒著奶娘，張嘴要湊上去，奶娘喂水，他直接吐出來……
    聰明的小家夥。
    最後爭取累了，不甘心咬著牛筋委委屈屈睡去。
    正房。
    重新躺下時，身邊的人動了動，他摟過去，“吵醒了？”
    “睡吧。”望舒沒睜眼，氣聲兩字。
    秦修遠抱著人一遍遍撫背，如同給娃娃撫觸般，輕柔安定舒服得昏昏欲睡，人想掙最後的力氣說點什麽，終是沉沉睡去。
    他定定撫著，思緒萬千，天蒙蒙亮才合了會眼。
    晨間涼爽，醒來看錯過朝飯時間，解了手，兩人繼續倒頭就睡。
    望舒多睡一會再睡不著，便掙著要起來，男人眼還沒睜開，手腳已經開始自主。
    被重新摟回去，有人讓她選，“……”
    咬牙不選，男人翻個身，兩人倒了個，“～～我都又要出門了……”
    可憐回來小一旬，媳婦來回點菜，就是沒讓他發揮最念念不忘的那一套。
    幸好，他總在最關鍵的時機有著讓人心軟的底牌。
    望舒不肯，複催他，“不，你快點……”
    天都大亮了，男人沒再磨蹭，自己單方麵宣布，“那今晚。”
    快快開工。
    事後，男人收拾完自個，又找出婦人昨天穿的那套曲裾，“這套。”
    臉色有些掩不住的熱潮，望舒不得不細細勻了層珍珠粉，再抿下點唇胭脂，秀發束起做高馬尾……
    男人轉身重選一套卷地白草紋的淺綠色窄袖大翻領胡服，“那選這套。”
    穿上好，玉石珠鏈束腰，對全身鏡看看，望舒十分滿意。
    兩人往外走，秦修遠想起來，“這次戰利品裏有兩副瓔珞，下午拿回來你看看。”
    “什麽樣式？”
    係於頸肩垂於胸前的奢華大件首飾，非貧乳人士的望舒很少佩戴，明熙就很適合。
    “長長的，好幾種寶石綠的藍的紅的，金花銀葉，珍珠都有，串一塊。倆都差不多。”
    聽完就沒興趣了。“不要。一聽就醜。”
    ……自然比不得她手裏的，這也是為什麽他第一次沒要。
    秦修遠堅持，“八珍瓔珞，佛教上寓意無量光明。你拿著改改，給女兒帶。”
    整起迷信了，要不得啊。明熙早從“女兒”裏分離出去單獨專屬，如今他說的女兒是小四。
    “沾了多少血汙，她拿著能往嘴裏啃。”
    惡心，“……我拿去刷幹曬幹。”
    ……
    望舒不同意。
    吃完朝飯，目送他出門時還點他，“別拉扯些江湖傳說。”
    她說她的，他做他的，順手替人壓了壓領子，拍拍人的後背，“一會該出汗了，快回家去。”
    門口看著的秦八：……他要是個女的，也想嫁給老大。
    幾人一路策馬往西營，大軍回城休整已有半旬，北方的秋收將至，新修築的灌溉水渠引水蓄水成功，坡下砍伐掉的大片林地亟需開荒為小麥地。
    張三阿史那並幾位副官和眾多文書都在，戰後戰場收繳清埋，傷兵治理，清點人員，落實功勞，賞罰分明……活多著呢。
    “末將張三阿史那……參見大將軍！”
    秦修遠邊換輕甲邊落座，“起來吧，各處情況具體情況和數目，速速說明。”
    一旁秦八執筆記錄。他在學堂經季守教過新式算法，是武力和算法雙成績都在前三的甲等學生。
    張三率先出席，“大將軍，城南城東的軍田，西北的八百裏荒林樹根地，從李山引水已成確認種植小麥，趁著天未冷地未凍，翻地得趕在一個月內完成。須額外征調五千人。”
    前線雖苦，後勤保障更難，既要繃著心弦守城又要伐木頭，建宮殿，打兵器，挖水渠，工田事，光是工田事，便有引水灌溉，成熟采收，占地曬糧，揚糧入庫，裝袋運輸，杆苗收攏製作草席……一套套的。
    張三不僅瘦了還黑了，越發精幹，阿史那聽著他一項項頭尾清晰道來，頓時緊張，張三嘴越來越能說了！瞅了一眼幾個副官，示意他們說得好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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