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藍天無雲。
    兄妹倆早早起來，就被告知親娘和妹妹身體不適，兩人用完飯，在門口踮腳進去瞄了瞄，被打磨竹管的親爹一個手勢揮去上課。
    小四嘴破臉花，含住吸管慢慢喝熱奶，隨著氣溫升高，屋簷上的殘雪融化，雪水滴滴答答，如珠子般淅淅瀝瀝，把亭子裏看熱鬧的兩個娃娃樂開懷。
    小家夥們還是第一次看融雪化水，親爹用指尖引了一點雪水擱娃娃收水，刺激得娃娃嘻哈嘻哈的。還以為照常出門的鄭大剛帶騎兵隊進門就被老唐如此一番提示，等看到小四摔得小臉生腫的模樣，眼神凶狠，恨不得將後麵的秦三秦四拉去大牢，生吞活剝。
    廢物！活閻王心狠手辣，半點不掩飾。秦三秦四心下慌張，不知等夫人好轉，等待五人的是什麽懲罰！
    鄭大走到老大跟前，溫聲，“見過大將軍。”
    “姑爺，小姐怎麽樣了？”那邊季守快步進院，未見人先聞聲。
    “發著熱，肩膀疼痛，剛睡。”秦修遠手一抬，鄭大直身，季守走過來，規規矩矩補禮，看著他懷裏從頭到尾穿著小貂有點懨懨的花臉小四，咋咋乎乎，“小小姐，誒喲！得流多少血！”
    小綠彎腰牽著前後都背個龜殼的小三都快走到屋簷外出去了，活脫脫健步如飛的小模樣。
    原本兄妹倆精神頭就差不多，如今一摔跤，看得差遠了。
    “流不少。”秦修遠接話，走近，看著又有些昏昏欲睡的小女兒，那模樣說不出的心疼，“一宿沒睡好。”
    鄭大和季守看著秦修遠眼底的小片青黑，身邊熟悉的人知道，這人一宿沒睡。
    試問有幾個男人會抱娃娃，何況還能哄得娃娃在臂彎裏安睡？鄭大很是佩服老大，一個胡漢的雄鷹漢子，照顧巴掌大的娃娃比婦人還用心。
    兩人出府時，季守邀請鄭大去商行轉轉，“年後第一批南上的貨，來了好些上等布，不扯點？”
    商行的新布緊俏得很。
    “有沒有什麽補品或者稀奇玩意？”
    鄭大想送點禮的心思，季守一眼瞅出來，兩人勾肩搭背上了馬車，“這些你得去別地找。你在小姐的商行買東西送給她，不如直接送銀子！”
    “不愧是做生意的，腦子聰明！”
    鄭大還是有點擔憂老大的府中事，“搬進皇宮諸多禁忌，前朝的達官貴婦蠢蠢欲動，夫人最好結識幾位長者，領領路也好。”
    “用不著。搬進去就是。”
    季守很了解自家小姐，“她最煩七嘴八舌教她做事的人。”結識個屁。
    “這個儀式馬虎不得！”鄭大言辭鑿鑿，“做給天下人看的，怎麽能如同草台班子兒戲！”
    但主母體弱，不過夜裏出門吹個頭，人就整夜發熱，府裏老夫人不頂事，還不如個貼身丫鬟！又無妯娌幫襯！亦無姨娘！
    望舒臥床三日，這天好轉許多，獨自在房裏用餐，煎得金黃噴香的小魚，佐白粥，解膩開胃。
    臂彎裏掛著個白娃娃的男人進門來，小四唇上腳上結痂，黑乎乎的一小片，她忘性大，早忘了疼，前後綁了個龜殼，一進房門，便落地學步，步子踉踉蹌蹌，撲到望舒腳邊，望舒撕了一小片饅頭喂她。
    娃娃含著一丁點放了糖的白饅頭，開心得直跺腳，龜殼抖啊抖，張著嘴，“啊啊啊”，還要，墜著一對小繡球的灰貂帽，一晃一晃的，人心裏軟軟的，望舒蹲下喂過去，小家夥湊嘴來咬，一手緊緊拽著親娘的頸子借力站穩。
    那邊乳娘牽著另一個龜殼娃娃進來，一看到好吃的，一把甩掉慢吞吞的乳娘，小跑過來，“要！要！要！”
    秦修遠一條一條撕給兒子，甜滋滋，這個小龜殼蹦得更歡。
    等望舒攤攤手，空空如也，兄妹倆也不執著，走路不怕摔，也不用人哄勸，自己在房間裏走來走去，時快時慢，扶桌推凳。
    望舒看得津津有味，冷不防男人出聲一句命令，“把娃娃帶出去。”
    房門急哄哄被人關上，方才的孩童之樂戛然而止，望舒跌進男人懷裏，被人霸道著懟得肩頸如鵝，再無去處，“這麽急？”
    “早等不及了。”
    院子下人用木鏟清雪，掃除縫隙裏藏了一冬的冰雪汙垢，小青不好掩耳盜鈴讓人離得遠遠的，隻能督促各人快快完成，眾人知曉這幾天主君主母心情不佳，恨不得再生雙手，加油幹到底，一時動靜頗大，都快幹冒煙了。
    房裏。外麵鏟子與地麵此起彼伏的唰唰聲傳進來，男人自打腿腳不便後，最喜夫人坐在自個大腿上……
    午飯。
    終於聽聞女兒和外孫女生病的二老過府來探望，卻得知兩人如今生病大好，且夫妻二人更是獨自在房，任由一對下課的子女自行用餐……
    下人們安排得井井有條，分明是心裏有數，半點不以為奇。
    季父季母神色尷尬，許久未過府來的李婉婷食不知味。
    等到一對兄妹小憩消食，姍姍來遲的秦修遠，鬢毛尚帶著濕意，“修遠見過嶽父嶽母！”
    一方來探病，誰知上門這番情景！
    “妾身見過大將軍！”
    “請起。”
    季父抿茶，“你們無事就好。我們消息是不靈通了！”
    也不好問女兒如何了。
    秦修遠自然避而不答，“搬過去可適應？”
    自然是不如這邊。
    季母和李婉婷都不是能管家的人，雖衣食無憂，卻少了那份精細省心，望舒管家看似毫不費力，府裏井井有條，就連兒女的課程一年如一日，少有變故。
    李婉婷自己黯然銷魂，幾個娃娃大的大，小的小，吵鬧難管，桀驁不馴，上學練武全憑心情，夫子跟著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由著幾個男孩子嘻嘻哈哈，追逐打鬧。
    “還過得去。”
    “偏院不如這宅子好，過段日子嶽父嶽母還是搬回來吧，不然空著也是空著。”
    季母抬頭，“你們要搬了？”
    “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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