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大書房。
    一波武將走後，又有第二批年輕武將軍師前來前院書房議策，雲驍和明熙就在父親的紫檀木虎嘯山林扶手椅旁邊端端正正聽著，一人擠在親爹大腿上，腦袋來回注視發言人，時不時看著演練的沙盤，努力理解聽著，明熙誌不在東南西北軍的攻防路線和陣法演繹，站在一旁靜靜研墨，不急不緩，邊盯著趴在坐榻上沉迷剝大菜葉的弟弟，一派靜淑雅致。
    年輕武將中不少是守城裏衝鋒陷陣出來的佼佼者，常年在外，往常家中兒女一概丟給老母妻子，像大將軍這般“慈父”親身帶養和教養子女的言傳身教，這些年潛移默化熏陶下，不少人開始著重不僅是兒子還有女兒的教育，長遠來看，大將軍府權勢天下最盛，大將軍多年不納妾，那麽日後的兒女姻親，是唯一可以親上加親的手段。
    日後要想娶天底下最好的女郎，和嫁天下最有權勢的男子，胸中泛泛之輩，幾無可能。
    除了老子掙軍功，兒女更要努力湊姻親，將軍府兩男兩女，差了快十歲，年齡合意的範圍一下就大了，誰說的準呢！
    沙盤演繹之外，更是對老大的子女一頓好誇——出類拔萃是事實，一分的人情世故，九分真心實意。
    雲驍的臉都要笑裂了。
    直到小綠在門口探了兩次頭，夕飯的時辰到了，前院遲遲不結束。
    夫人今日在庫房對賬，來來回回走動，餓得快，原本顧著想早些擺飯，眼瞧著金烏西墜，搖搖晃晃躲進大山後麵，大書房仍然不見人散開，小綠跺了跺腳。
    這些天夫人本就惱了將軍，居灶君每日挖空心思烹些精致鮮嫩的大江魚，現殺現蒸，火候掐得正正好，淋上特製的鮮味和熱油，立即端上桌，夫人準愛吃這一口，盼著人能多吃些，吃好吃飽，夫妻倆和好如初呢！
    那魚火候差了不行，肉質老而粗，若是端上桌來，涼了吃也不行，口感油膩，真真是要行雲流水的中火蒸，熱油淋燙，上桌開吃，不然一番心意就白費了。
    思想至此，小綠又向書房歪了歪頭，唐伯注意到了，看著時辰，才進書房給人提個醒。
    夕飯堪堪趕上準點。
    在庫房彎腰屈膝盤點一整天，又牽著個好奇心爆棚的女兒，少不得多費心力，望舒此時快累癱了，歪在圈椅裏，姿態甚隨意，怎麽舒服怎麽來。
    秦修遠一進來，在婦人身上定了定，很有眼力見把人身邊小女兒抱過來，還得哄著開襠褲的小兒子，喂無刺的鮮美魚腹。
    小兒飲食上清淡，少油少鹽，無骨易咽。丫鬟們將撕成肉條的雞腿肉、蘿卜絲和四根根切口齊整的蒸排骨擺在照顧孩子的主君麵前。
    小三小四雙手雙腳就在飯桌邊上鬧騰不已，飯前先喝湯，望舒慢慢吹涼奶白的魚湯，取過竹管子來，遞過去給男人。
    很快就是小四吸溜吸溜的聲響，許是她耳朵的原因，聽不見的小姑娘做什麽都用盡全力，喝湯吸溜，吃肉咂嘴，指著排骨“啊”一聲，十分響亮。
    那動靜比起大口吃肉大口喝湯的秦雲驍也不遑多讓。
    秦雲驍吃飯喝湯啃肉，百忙之中給親娘夾個蜜煎雞翅，望舒看人吃得雖快，還好咀嚼沒偷懶，“慢點啊，雲驍。”
    兒子練武，女兒練舞。本就消耗大，頓頓離不開肉，連朝食裏除了雷打不動的牛乳羊乳和肉餅，其餘也都是肉包子肉餃子肉餛飩肉粥……
    一家六口，也就望舒飯量差，愛吃素。
    明熙給親娘添q彈爽口的牛肉丸子，男人更是頻頻看過來，碗裏一空便是一箸素炒豆芽，一方肉釀豆腐，五分心思在左右的幼子幼女身上，三分給裏幼女旁邊的婦人，一分還不忘照顧飯桌對麵的雲驍明熙，最後一分才是自己，不挑肥不撿瘦，桌上哪個碟子裏剩得多，他自個就往那裏去下筷。
    最後幼子幼女剩下三根排骨，沒滋沒味的，他也自然而然拿著就啃——為了不讓小東西早早發現味道上的端倪，他從來不澆汁，寡淡的味道吃起來如正常無異。
    味道上有些重口的望舒最是服他這一點。
    小兒女的一切由她來定，男人不插手，也並非完全理解，但他能全部遵守。
    就以開襠褲來說，他或許有些羞恥，也替兒子遮掩，但不會質疑糾正她的做法。
    兒子女兒天天跟著小夥伴摸爬滾打鑽狗洞，背著龜殼綁著小枕頭，爬高爬低，時不時擦傷磕著，玩得髒兮兮臭烘烘的，他也沒說什麽，隻他在家，把人往臂膀裏一抱，照顧得妥妥的，幹幹淨淨的，也不邀功，飯桌上一坐，就是左右各一個，輕聲軟語以娃娃為先，小三再鬧騰，依然一副好脾氣。
    至於小四，那更別說了，把天捅破了，他都能雙手鼓掌，再讓屬下排隊鼓掌。
    更別說當秦修遠拿起第一根排骨開啃的時候，糊得滿臉滿手油巴巴的小三小四立馬爭著搶著一人抓了一條，往親爹的方向舉得高高的，嘴裏聚精會神用盡全力戳到親爹嘴邊，那直接要捅喂到男人的喉嚨裏去。
    一個迫不及待，“爹爹！吃！”
    一個唯恐落後，“啊！啊！”
    秦修遠想笑，但不敢張嘴，萬一真張大嘴了，他孝順的好小兒好乖乖能給他立馬送菜進嘴，別看倆才實歲兩歲，胡攪蠻纏的力氣，強如大將軍，喉嚨防衛還是有點脆弱的。
    天黑之前，熱水和帕子端上來，望舒接過帕子給兩個活蹦亂跳的猴子擦臉擦手，奶嬤嬤和小綠拿著繡球和小木球小鈴鐺來哄著人慢慢走回房間，一路上消食，再和小夥伴們玩一玩你爭我搶的幾趟遊戲，就該洗洗睡了。
    至於雲驍和明熙，燈樹通明，小書房裏還需用功念書溫習，或文課或武課，不過總是要把親爹拉過去，懂也裝不懂，拉個伴撒嬌，要聽親爹的甜話，諸如此類。
    望舒就簡單了，拍拍屁股，回房洗漱。一二三四輪著粘親爹，她得去好好欣賞最近收回來的大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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