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不知在醒來前府裏亂糟糟，丫鬟簡單而不失重點匯報完後，沒得擦脂抹粉的心情，“不擦了，走吧。”
    “誒，夫人，小姐要出門，你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讓她放心。”
    還是小青一句話把人按回梳妝。
    女兒出遠門，除了衣裳鞋襪被褥小弓匕首之類，其餘隨隊的後勤和親爹的包袱裏應有盡有，望舒看著單子精簡行囊，“乖乖，這些衣裳舊了破了，回來路上舍給那些乞兒。擦身子擦臉擦手的油每天不能偷懶，蒙臉的麵紗和手套得戴著。”
    明熙寸步不離跟著娘親，檢查自己的行囊，手指頭掰著話。一句一點頭。她穿著一身利落的褲裝外束輕袍，紮袖束腳，長發高束，腳踩防水皮靴，利落舒爽，指甲修剪得圓圓短短。
    “隨身帶著水囊。匕首。”望舒半跪著對著衣裳劃單子，看著一大摞書和整套筆墨紙硯，頗有種放周末把全部書本帶回家溫書的頭腦簡單，“乖乖，你跟著爹爹看卷冊，跟著季叔叔看賬冊，多看多問多思考就好，路上幫娘親多看看自然風光人文百姓，夜裏好好睡覺，心得體會記下來，這些不帶，城裏可以買書，出門輕裝簡從。”
    明熙偎依著香香的母親，糯糯保證，“除了母親說的，這些書明熙也可以看完的。有幾冊是孤本。”
    “娘親知道。”望舒單手抱著靠過來的女兒，摸摸她束得緊緊的馬尾，伸手鬆了鬆，“鬆弛有道。就跟頭發，繃緊緊的，固然不會亂，可惜我心疼乖乖頭皮子疼，頭發會脫落。明熙，你讀了不少書，這次出門正是融學於實的機會，寫意寫實之間，偶遇水中夕陽倒影，你湧上心頭，何為一道殘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
    明熙重新打理馬尾，“娘親，我明白了。”小臉蹭著蹭著，眼眶就開紅，潤潤的，“明熙現在就開始想念娘親了。”
    一旁的小綠擦擦眼睛，“明熙小姐，我們從知道你要出門，哭好幾回了。”
    一一交代些緊要事給隨行的醫師護衛首領以及貼身女兵，明熙均是亦步亦趨跟著，時不時端茶倒水捏背捶腿，十分善解人意。
    “大小姐真是個可心人兒。”
    和主君洽談府中護衛事宜完畢，唐伯遠遠看著怡然亭的母女倆，“女兒是貼心小棉襖。”
    秦修遠笑笑，作為父親，他挑不出明熙的半絲不是，有時候他倒希望女兒不用那麽勤奮貼心，活得輕鬆一點。可偏偏女兒振振有詞，“做這些事情就跟吃飯睡覺一樣自然，不委屈。”
    人如其名，她是身邊每個人的一道明光。
    母女相攜而來，一人明豔自信一人飛揚靈動，唐伯拱手，“見過夫人，見過大小姐。”
    “唐爺爺！”明熙翩翩托起，“等我回來，我給你和春楊姑姑，湯圓妹妹還有小寶寶帶禮物！”
    說完主動抱過父親懷裏昏昏欲睡的弟弟，“小三，姐姐也給你帶。”
    哄得唐伯心花怒放，“那我們都等著了！”
    “都等著！都等著！”明熙拳拳應下。
    隨隊的女將由一直外放的秦二輪崗回城擔當。望舒讓人請去茶室，偏秦修遠要跟著，她伸出手指頭推他，“忙你的！”
    “忙完了。”他起得早，所有事情早已落實完畢。“怎麽，我聽不得。”
    還真是，望舒點點頭。
    “關於女兒的事情，件件我都聽得！”桀驁不馴的男人率先跨進茶室。
    一刻鍾後，一張臉隱隱青了白，白了又紅。
    無它，除了日常注意的事項，望舒還讓秦二幫忙留意女兒的身體變化，明熙年方不足十三，可若是提前開始發育第二興征，來癸水，身邊人要提前準備好，好好撫慰慌張失措的姑娘。
    “……她少出門，路遇那些不正經不懷好意的男子，你也留個心眼，事後分析給她聽。好的壞的不好不壞的，由她先分辨，引導她思考即可。”
    秦二躬身應是。
    盡管頂頭老大在一旁臉上紅紅黑黑，她依舊心無旁騖，“屬下明白！”
    “她這一路我就托付給你了，秦二將軍。”
    “屬下必以命相護！”
    望舒很滿意，等人退下，撐著伸過來大手借勢起身，“你兒子呢？”
    “武室。”秦修遠讓人把兒子叫過來。
    謝信的開導不能說沒起作用，不知道日後，反正這會沒起，人哐哐砸沙包呢。
    一身臭汗，低頭拄著，不聲不響。
    “我還沒和你爹成親之前，天天往外跑要去掙錢，後來成親，沒有你和明熙之前，出門也多呢，有了你們以後要在家裏管家管你們，幾乎不出門了。”
    望舒歎口氣，掏出手帕走過去給人擦臉，“你爹原來屬意你去，因為該輪到你去，還有因為你是兒子，他以後要教給你很多東西，他想將你帶在身邊曆練。是娘親改主意的，因為你妹妹明熙和你同齡，她很快會長成一個大姑娘，以後每個月身體都有幾天像我一樣不舒服，再過幾年就會做妻子，母親，守著家裏一家老小，能出門的機會就很少很少了……”
    女人的悲哀正在於此，生育是她永遠的包袱，隻要一走進和男人的組合，她必受牽累。
    “而你，越長大越可以出門，做生意，遊曆，上戰場，你甚至可以在那扇大門之外永遠不回來。你生來比她更容易擁有更寬廣的天地。”
    “你明白嗎？”
    秦雲驍渾身燥熱，高強度的鍛煉迅速停下來全身汗如水下，娘親的話一句句穿過他的耳朵，似乎沒聽見，似乎又聽見了，他像想通什麽，“像娘親和爹一樣。”
    一個幾乎不能出門。
    一個很少能回家。
    所以她讓以後可能不能出門的妹妹現在出門，讓以後一直出門但很少在家的自己現在待在家裏。
    “對。還有別的，以後再說。現在爹爹和妹妹即將遠行，再見就是明年了，要不要送送他們？”
    秦雲驍用手肘猛一擦汗，袖子上一道道汗印，秦修遠歪過頭去，兒子邋遢得沒臉看。
    “兒子先回去洗漱。我要送。”
    這才是她的好大兒，“好兒子！”
    等人跑遠，望舒歪在榻上，“天菩薩！”
    生孩子真是自尋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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