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漸漸靠岸。
    皇上早已是等不及了，眼神有些迫切，走到了岸邊，想要看看，這唱歌的人，到底是誰。
    年世蘭不免抿唇。
    那歌聲的調調，與從前的安陵容很是相似，隻不過音色略有不同而已，她一想就知道，必定是皇後安排的人。
    也是。
    皇後日漸失寵，先前扶持的幾個新人那都不怎麽樣，要再這樣繼續下去被年世蘭踩著頭，皇後能甘心？
    不過麽。
    今日是年世蘭的“好日子”，皇後整這麽一出，借著為年世蘭慶賀生辰，安排“歌姬”唱歌，不是純純想要膈應她麽？
    偏偏若皇上要是喜歡這個女子，年世蘭再不高興，那就會是“不識抬舉”，反而惹得皇上不高興了。
    哼。
    冷哼一聲，年世蘭忍住對皇後的不滿，緩緩跟上了皇上的步子。
    她倒要看看。
    這回，皇後又想唱哪出！
    小船搖曳。
    船上唱歌的女子，麵上覆蓋著紗巾，被人攙扶著，一步步走了下來，她的眼神嬌媚，姿態亦是婀娜的。
    嗯？
    仿佛有些眼熟呀。
    “奴婢見過皇上。”她行了一禮，款款服身。
    是她！
    餘鶯兒！
    這一次，因著她靠得近了，年世蘭能聽得清楚她的聲音，一眼便認了出來。
    果然也是老熟人了。
    回眸一瞥，年世蘭便見，不遠處的甄嬛臉色鐵青，好歹是穩住了，而她身邊的流朱，則是一副恨不得衝上去毆打餘鶯兒的模樣。
    看來猜得沒錯。
    “歌唱得倒是不錯。”年世蘭冷冷開口，掃一眼皇後，道：“真是難為皇後娘娘為本宮安排這樣一位能歌會唱的歌姬來了。”
    “還以為這些年南府出來的歌姬都平平無奇，今日這個倒也還算能夠入眼。周寧海，賞。”
    年世蘭故意將餘鶯兒說成是南府歌姬。
    宮中，哪怕是宮女，那也是在旗的，出身真要說低，那也不至於低到泥地裏，起都起不來。
    至於南府？
    那才是真正稱得上一句“出身低賤”了。
    年世蘭刻意的，想嘲諷這喜歡攀龍附鳳的餘鶯兒，以及滿肚子壞水的皇後。
    “得嘞！”
    周寧海倒也十分上道，懂得年世蘭的輕蔑之意，隨手掏了銀子出來，就準備要把餘鶯兒給打發了。
    “咳。”
    偏在這時，皇上忍不住輕輕咳了一聲。
    年世蘭便沒再吭聲。
    她知道。
    皇後精心安排的人，皇上必定是看得上的。
    “皇後，這是你安排的？”
    皇上回頭，眼裏帶著驚訝。
    “是。”
    皇後頷首，臉上全都是賢德溫和的笑容，她道：“如今惠貴人有喜，莞貴人時常陪著照顧她。”
    “真要說起來，也就隻有華妃妹妹伺候皇上得力些。臣妾也是擔心，皇上身邊缺了可心的人兒不是？”
    “這才安排了莞貴人身邊的宮女餘鶯兒，來獻上這一曲。說來，皇上也是見過餘氏的。”
    “餘氏？”皇上怔了怔。
    他看向餘氏，便見餘氏摘下麵紗，露出一張含羞帶怯的臉來，容貌雖算不得上佳，可一雙眼睛偏偏是嫵媚靈動的。
    自然，最主要的，還是歌聲。
    她歌聲婉轉動聽，竟有那麽五分似純元。
    “朕記得。”
    皇上點了點頭，喃喃道：“那一次去宜芙館，她似乎是在哭。”
    說著，皇上回頭看向甄嬛。
    “……”
    甄嬛臉色極為難看，她身邊的宮女什麽時候起了這樣的心思，又被皇後搜羅來搞了這麽一出，她竟然是一點兒都不知道！
    最近這陣子，她一直在擔心沈眉莊的胎，著實是疏忽了。
    “是。”
    甄嬛眼睜睜看著眾人都在看她，隻得道：“那一次她犯了些錯，流朱又是個急脾氣的，說了她兩句。”
    “事後她有些委屈，躲在牆角哭呢，皇上正好過來，就見著了。”
    分明，分明那一次皇上隻是隨口問了問，也沒表現出什麽心思來，如今卻……
    “嗯。”
    皇上點頭，餘鶯兒那兒聽見，便愈發委屈了，聲音嬌滴滴的，解釋道：“奴婢剛伺候莞貴人不久，確實是有些不懂規矩的。”
    “流朱姐姐脾性急，便罵了奴婢。奴婢也是想著自己怎麽這樣笨，還伺候不好小主，這才哭了的。”
    “還請小主不要在意，皇上也別再笑話了奴婢才好。”
    餘鶯兒這話說得漂亮。
    一則沒有抹黑甄嬛，二則也顯出她其實也是“大方得體”的。
    嘖。
    年世蘭懶懶側身，再看不下去這一出皇後精心安排的好戲了。
    也不愧是皇後。
    從前那樣扶不上牆的餘鶯兒，也能被她調教得這樣好。
    “就是不知，這莞貴人的宮女，怎麽偏偏入了皇後娘娘的眼睛，得到皇後娘娘的舉薦，為皇上唱歌了呢？”
    年世蘭直言不諱，問出了大家夥兒心裏最好奇的一個問題來。
    話音剛落。
    不遠處，同樣不滿的齊妃也道：“就是。有一個天天唱歌勾著皇上的安氏也就罷了，再來一個餘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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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宮裏，就真的不消停了！”
    齊妃自然不甘心。
    這圓明園裏，就那麽幾個妃嬪。
    眼看著最得寵的惠貴人有喜，莞貴人顧著照顧惠貴人，陪伴皇上時間少了，怎麽也該輪到她了，又殺出來一個安陵容！
    現在，就連一個宮女都要跟她爭寵！
    齊妃怎麽能忍！？
    就是這話，太難聽了。
    被牽連著被貶低的安陵容一時臉色極為難看，訕訕地站在那兒不知該說些什麽好也就罷了。
    餘氏也不是個好對付的。
    她眼眶一紅，作勢又要哭，嚷嚷道：“奴婢能夠在華妃娘娘芳誕，為娘娘為皇上唱這麽一曲已是三生修來的福氣。”
    “實在是再不敢有別的什麽奢求了，奴婢……”
    她還真的就哭了起來。
    “你！”
    齊妃一下子急了，唯恐皇上生氣，忙道：“你哭什麽！本宮……”
    “夠了！”
    皇上是徹底被齊妃激怒了。
    “你一天天的，能不能消停一些？”
    他回頭，怒目瞪著齊妃，責罵道：“不好好管教著弘時，要他認真讀書也就罷了，還在這兒興風作浪什麽？”
    “依朕看，朕的後宮不得安寧，就是因為有你這樣的長舌婦總是在這兒搬弄是非！”
    長舌婦。
    搬弄是非。
    這兩個詞一砸下來，齊妃是徹底無地自容了。
    她臉色迅速變紅，人一個趔趄，便是再也站不住，暈了過去。
    “娘娘，娘娘？”
    齊妃立即被人扶住，皇上卻是看都懶得多看一眼，唯有皇後歎氣道：“先扶你家娘娘下去吧。”
    “好好的日子，唉。”
    歎息完，皇後又對皇上道：“齊妃也是太過在意皇上的緣故。至於三阿哥，好好教導著也就是了。”
    “好好教導著？都這個年紀了，還是不長進，再教導也是無用！”
    皇上卻幾乎是對三阿哥徹底失望了。
    “……”
    聽見這話，皇後似乎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隻能將視線挪到餘鶯兒身上，道：“皇上消消氣。”
    “餘氏，不如再換一首歌唱給皇上聽吧。”
    “是。”
    餘鶯兒服了服身，聲音婉轉，再唱了起來。
    不出所料。
    餘鶯兒的出場，抓住了皇上一顆煩躁的心，皇上龍心大悅，當即就冊封餘鶯兒為官女子，還為她親自指了一個住處。
    那住處，是與安陵容比鄰而居的，離皇上很近，也是臨湖的，夏日裏清涼得很，實在是不錯。
    “恭喜餘妹妹了。”
    嬪妃裏頭，曹貴人是頭一個道喜的。
    她人微言輕，也隻能學得這麽一副審時度勢的模樣了。
    “恭喜餘妹妹。”
    她一開口，其餘人也回過神來，紛紛恭賀餘鶯兒。
    “多謝諸位姐姐。”餘鶯兒笑顏如花，格外高興。
    幾番折騰，時辰也不早了，皇上看著嬪妃們相處得還算融洽，便道：“朕還有事，就先走了。”
    說著，他走到年世蘭跟前，語氣溫柔，又道：“今日是你的生辰，朕忙完了，便去你那裏。”
    嘖。
    今日還是餘鶯兒的“好日子”呢，先前搞那麽一出，皇上竟還記得她生辰。
    “臣妾恭候皇上。”年世蘭溫柔恭敬，自然是沒有將心裏的腹誹給說出來的。
    皇上亦是十分滿意，轉身就道：“朕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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