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安陵容的投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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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兒,年世蘭越細想,心越沉。
“再去把福子叫過來。”
年世蘭撇一眼頌芝,又見安陵容垂眸認真思索的模樣,不由的道:“你倒是細心。事情知曉得並不完全,也能分析出這樣許多事兒來。”
“說起來——有些事,確確實實是本宮太過於輕縱了。”
安陵容本來是垂著頭的。
一聽年世蘭話鋒一冷,倒不曾顯露出膽怯來,反而是抬頭微微一笑,又道:“娘娘。臣妾,還有話說。”
還有話說?
年世蘭下意識蹙眉。
安陵容想做什麽?
沒來由的,年世蘭看著安陵容那認真嚴肅的模樣,知曉她想說的,恐怕不是什麽小事兒。
“都退下吧。”
她又吩咐一聲。
周寧海很快帶人出去,順道,將房門也給關上了。
一下子,屋內靜悄悄的。
年世蘭端然坐著,就這麽等安陵容說。
她卻不曾開口。
反倒是慢悠悠起身來,順手拿起了一旁的茶盞,走到了香爐跟前。
香爐!
看著爐子裏散發出來的歡宜香,年世蘭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上。
她果然發現了!
年世蘭莫名有些緊張,死死盯著安陵容,見她打開香爐,用手邊上的茶水,將裏頭的歡宜香給直接澆滅了。
嗤嗤。
香爐裏散發出最後的幾絲青煙來,漸漸的,這一整個香爐,歸於了沉寂。
不過,饒是如此。
這偌大的翊坤宮,在歡宜香長年累月的熏陶之下,殿內那股子濃鬱的香味,仍是縈繞在年世蘭鼻間,揮之不去。
“這香,味道雖好聞。但裏頭有一味香料,卻不太適合娘娘的體質。”
安陵容做完這一切後,回頭走到年世蘭的跟前,又服了服身,便從她的袖中,掏出了一個東西來。
那是一塊用絲巾覆蓋住的不知什麽東西,四四方方的。
“哦?”
年世蘭挑眉。
不適合她體質的東西?
她想,天底下,便沒有哪個女子是適合這麝香的吧?
偏偏,又是皇上賞賜。
自嘲一笑,年世蘭又問道:“那你想做什麽?”
“臣妾略懂香料。”
安陵容一邊說,一邊就將手裏的絲巾慢慢打開,那裏頭放著的,赫然是一塊黑乎乎的香料。
嗯?
年世蘭腦子又嗡了嗡。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
她總覺得,這香料的味道,很熟悉。
!?
“這是什麽?”年世蘭身子微微前傾,臉上的表情都有些繃不住了。
直覺告訴她,安陵容會這樣鄭重其事拿出來的東西,絕對不會那樣簡單。
“是一味香。”
安陵容自信地笑了笑,說道:“這一塊香,聞起來與歡宜香一般無二。不過麽,卻少了那一味會導致娘娘身子不適的東西。”
“娘娘若是信得過臣妾,將來便不需要再使用歡宜香,換成臣妾為您做的這個便可以瞞天過海。”
瞞天過海?
這個形容詞,立即就把年世蘭給逗得笑了。
“瞞哪個‘天’?”
她多問了一句。
安陵容那兒,倒是鎮定自若,對著年世蘭深深一笑,道:“這個麽,娘娘自然是明白的。”
是。
她們兩個,心照不宣。
但……
年世蘭又坐直了直身子,仿佛對安陵容手裏的東西不感興趣似的,說道:“都這麽多年了,本宮也習慣了。”
“而有些事,從一開始也成了定局。哪怕現在換了香料,也改變不了什麽了。”
“更何況,這香料出自你手,若是哪天你不肯再幫本宮,甚至還要倒打本宮一耙,本宮豈非是自討苦吃?”
沒了歡宜香,年世蘭多半也不會再有自己的孩子了。
再聞與不聞,又有多大的區別呢?
說到底,她也心灰意冷了。
“娘娘。”
誰料,安陵容那兒卻並未再和年世蘭拉扯什麽,反而是撲通一聲跪下,將香料放在一旁後,又從袖中掏出另一張字條來。
“娘娘幫助臣妾時,從未要過什麽回報,臣妾為您,自然也不曾想過要以此來挾製您。這是配置香料的方子,已經詳細記錄了製香的過程了。”
“娘娘的母家乃是聞名遐邇的年家,想來人脈甚廣,想要找到能做此香料的大師必然不在話下。”
“娘娘若是信不過臣妾,大可再去找人製了香來。隻要那人能做出與臣妾一模一樣的香,娘娘的顧慮,也可打消。”
聽見安陵容這麽說,年世蘭的心頭自然是驚訝無比的。
安陵容能做到這個份上,足以見得其誠意了。
“你這是,在向本宮投誠麽?”
年世蘭饒有興致,又問道:“你就不怕,你往後被視作本宮一黨,被後宮諸人,群起而攻之?”
“更何況,年家,可不如你表麵看著的那樣花團錦簇。若是有一日本宮倒了,本宮可保不住你。”
年世蘭自然是故意這麽說的。
她希望,安陵容能夠知難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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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
想象中,安陵容或許會露出的猶豫,並未出現。
她反倒是十分真誠的模樣,再對著年世蘭拜了拜,正色道:“娘娘說過。在這後宮之中,能永遠護得住自己的,隻有自己。”
“說一句大不敬的話,臣妾已經想好了,若真有那一日,娘娘無法庇護臣妾,而臣妾最後也落得一個慘淡的結局,那隻能說,是臣妾自己無用,與娘娘無關。”
嘖。
是挺不敬的。
她無法庇護安陵容的那一日。
也隻能是,她挽大廈之將傾失敗,年家再次倒了的時候了。
“也罷。”
年世蘭看著安陵容確實是下定決心,也隻好道:“你既然已經想好,又是不到黃河心不死,本宮也不會攔著你。”
“這張香料方子,本宮便收下了。”
“臣妾多謝娘娘接納。”安陵容與年世蘭對視一眼,皆是會心一笑。
很快。
安陵容那兒重新點好“歡宜香”時,外頭頌芝稟報,說是帶著福子過來了。
熟悉的香味再次從香爐之中傳出,縈繞在年世蘭的鼻間,她坐得正了正,就讓頌芝和福子進來。
“娘娘。”
頌芝回到年世蘭跟前,而福子,則是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就是前些日子,福子這腿腳確實傷得是有些厲害了,走路都一瘸一拐的,行禮也略微有些不像樣子。
“本宮且問你。”
年世蘭打量著福子,她小心翼翼,垂眸不敢多言的軟弱模樣,還是與從前一般無二的。
“那日,本宮讓你去請太醫,你說你遇見了薑忠敏,他曾阻攔了你,事情到底是怎麽回事?”
大致情況,其實年世蘭當天晚上就已經聽頌芝提過了。
不過這幾日太忙,她險些疏忽了。
薑忠敏。
嗬。
年世蘭早看出來了,這人,多半從前就被皇後安插在內務府裏盯著黃規全了,後頭黃規全倒了,又是皇後執掌的六宮,自然順勢就讓自己的人頂了上來。
“那日……”
福子想了想,又細細說了起來。
那日,她飛快跑去太醫院,是在半路上遇見的薑忠敏,他似乎正帶著人,在忙活什麽事兒。
瞧見福子,薑忠敏就叫住了她,讓福子過去幫忙。
福子不肯,便解釋年世蘭那兒又要緊的差事,然而不等福子說完,薑忠敏就拉住了她,一定要她幫忙。
還說他堂堂內務府總管,怎麽連一個宮女都支使不動,福子是不是不將他放在眼裏雲雲。
福子人微言輕。
哪怕是在翊坤宮裏的時候,那也是時常不受待見,偶爾會被人欺負的。
薑忠敏這話,確實是能拿捏住她。
但福子也不是傻子。
吩咐她的人,是年世蘭,而出事的人,是敦親王福晉,一個可都怠慢不得。
福子眼看著與薑忠敏解釋不清楚,他又不聽自己的,隻得推開薑忠敏,再往太醫院跑去。
便是如此。
福子與薑忠敏險些起了爭執,摔倒在了地上。
“華妃娘娘有要事吩咐奴婢,若是耽擱了,薑公公是否吃罪得起!?”
福子給逼得急了,便這麽說了一句。
“華妃娘娘的要事,那都是讓頌芝姑娘去做的,豈會安排你?本公公看呀,你就是在這兒敷衍本公公呢!”
然而,薑忠敏卻是一副不相信的樣子。
作勢,還要過來拉扯福子。
沒法子,福子掙紮著起來,眼看著要被薑忠敏抓住了,好歹是逃開,跑走了,這才到了太醫院,請了齊太醫。
“便是這樣耽擱的。”
福子說完,不顧膝蓋上的傷口,便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誠懇道:“娘娘,是奴婢不好。平日裏太軟弱了些,總是被人欺負……”
“……”
年世蘭聽完,冷冷笑了。
她一挑眉,眼裏已然有了幾分殺意,道:“好個薑忠敏。”
“他敢攔你,可不單單是看你好欺負。而是,也根本沒有將本宮給放在眼裏啊!”
以她年世蘭今時今日的地位,要派人做一件事,誰敢攔著?
哪怕不是頌芝又如何?
薑忠敏,不過是在找借口罷了!
他就是想要故意拖延時辰的!
若是福子久久找不來太醫,敦親王福晉那兒出什麽問題,事後敦親王震怒,必然會算在年世蘭的頭上。
而年家與敦親王府之間的關係,可就真的一點兒修複的法子都沒有了!
雖說,年世蘭是不想和他們仍有牽連。
但得罪死了成了仇家,與“好聚好散”分開,還是有著很大差別的。
皇後!
年世蘭心頭一凜,緩緩起身,示意頌芝扶住她的手,就道:“過了這麽些時日了,薑忠敏那兒,是不是覺得本宮沒追究,他就高枕無憂了?”
“走吧,去一趟養心殿。”
“是。”頌芝扶住年世蘭,年世蘭款款往前,安陵容也緊隨其後,二人一道,就這麽往養心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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