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僅如此。
    年世蘭乍然聽見安陵容這麽說，稍稍有些驚訝，但還是不動聲色，問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這個麽……”
    安陵容頓了頓。
    她說，她發現了一件事。
    今兒個，沈眉莊是在用了些吃食以後，怕積食也怕吃多了發胖，這才帶著采月出來走走。
    因著下過雪，鹹福宮的地麵上也積了薄薄的一層，饒是有宮女清掃過，沈眉莊還是擔心萬一不仔細摔了，並不曾去院子裏走。
    可即使是這樣，還是出了事。
    沈眉莊走在廊下。
    不多時，便有小宮女過來，說是花房那兒送了培育好的水仙花，問問沈眉莊，要不要擱進屋子裏。
    那水仙花稀罕，沈眉莊回頭一看，格外喜歡，剛答應著說要呢，就這麽腳下一滑。
    彼時，是采月陪著的沈眉莊。
    她原本是好好扶著沈眉莊的，都是因為這個忽然出現的小宮女，令得采月的手，鬆開了那麽一小會兒。
    沈眉莊便踩空了。
    頓時所有人都亂了，采月忙扶起沈眉莊，然而她已經破了水，得趕緊催產，將孩子生下來。
    也虧得鹹福宮裏坐鎮的是敬嬪。
    她雖不曾生產，人卻穩重，指揮有度，一下就將要亂起來的鹹福宮給整頓得訓練有素了起來。
    而安陵容，起先也是陪著敬嬪的，還是年世蘭來了，她覺得自己待在這兒有些“礙手礙腳”，這才先行離開，決定回去等待消息。
    出於好奇，安陵容回到方才沈眉莊摔倒的地方看了一眼。
    她發現。
    那個地方，結了一層薄薄的冰。
    若不細看，不容易發現，隻有踩上去，才會覺得有些滑溜。
    “實在是巧了。”
    安陵容意味深長，道：“偏偏那個時候，有人送花過來。臣妾想，要不是這樣，想必采月一定一直都是穩穩當當將眉姐姐給扶住的。”
    “娘娘，你覺得呢？”
    年世蘭一下子就懂了。
    安陵容想問的，不是她是否也覺得，采月是不是一定會好好扶住沈眉莊，而是……這件事，定然是有人在背後謀劃。
    “本宮知道了。”
    她鄭重點頭，回頭就對頌芝吩咐道：“悄悄的，去惠嬪那兒問問，今日忽然冒出來的那個小宮女到底是誰。”
    “打聽清楚了，趁她不備抓起來，什麽也別說，隻逃了麻袋，往死裏打。”
    “等她求饒時，再告訴她，主子既是要你做這等掉腦袋的事情，自然就沒想過要你活著。”
    頌芝聞言，立即頷首去辦，年世蘭則讓周寧海從旁盯著，等到打得差不多了，那宮女隻剩下半條命了，就過來叫她。
    頌芝動作很快。
    不過半刻鍾，皇上和皇後那兒都還不曾有什麽動靜呢，周寧海就急急忙忙回來，告訴年世蘭，事情辦好了。
    “知道了。”
    年世蘭答應著，偏頭看向安陵容，唇角勾起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就問道：“安貴人，可要與本宮一起去瞧瞧麽？”
    安陵容是能猜到幾分年世蘭想做什麽的，聞聽此言，同樣是淺淺一笑，恭敬道：“臣妾拭目以待。”
    外頭。
    就在鹹福宮的某一個角落。
    一個宮女被人套在麻袋裏一直打，遠遠的，年世蘭能聽到些許求饒的聲音，就是那聲音跟蚊子似的，已經快聽不見了。
    看來，頌芝真是遵循了年世蘭的意思，是要將這個宮女往死裏打的。
    “你們在做什麽！？”
    年世蘭立即嗬斥了一聲。
    “不好，是華妃來了，快逃！”
    圍毆的人裏，有一個小太監便喊了一聲，迅速逃開。
    頌芝也在這時回到年世蘭的身側，理了理耳邊稍稍有些亂的鬢發，壓低了聲音對年世蘭道：“一起都按照娘娘的意思在辦呢。”
    “嗯。”
    年世蘭應了一聲，就朝著那個麻袋走了過去。
    “打開給本宮瞧瞧。”
    走近麻袋，年世蘭吩咐一聲，頌芝去扯了扯那麻袋，一下子，麻袋裏一個狼狽的身影掙紮著就要出來。
    她出來的一瞬間，顯然是看見年世蘭了，瞳孔一縮，驚恐道：“華妃娘娘？”
    “是本宮。”
    年世蘭似笑非笑，看著她，問道：“你究竟是犯了什麽事情，被人這樣套著來打麽？”
    宮女聞言，默了默，一時沒說話。
    頌芝見狀，便“嘖”了一聲，拉了拉年世蘭，道：“瞧瞧她這可憐的樣子，要不是娘娘路過喊了一聲，那些人恐怕就要將她打死了呢。”
    “她不說便也罷了，左右這是鹹福宮的事情，和咱們是沒關係的。娘娘，咱們還是走吧，別管她。”
    “也是。”
    年世蘭仿佛真的對此一點兒都不關心似的，順口答應了頌芝的提議，轉頭就要離開。
    “華妃娘娘，不要！”
    宮女立即叫住了年世蘭，而這時，安陵容遲疑了一下，看著這個宮女，問道：“我若是記得不錯……”
    “你像是今年年初剛來鹹福宮伺候的吧？叫月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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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秀聞言，忙不迭點頭，對著安陵容道：“貴人好記性，奴婢確實是叫月秀，從前是在四執庫裏伺候的。”
    “華妃娘娘，求求您救救奴婢吧，有人想要奴婢的性命呀！”
    月秀說著，膝行上前，就要來扒拉年世蘭的褲腿。
    頌芝立時抓住了月秀。
    “瞧你這蹄子，都髒成什麽樣子了，也好意思上來扒拉娘娘麽？”頌芝嫌惡地要去踢月秀。
    月秀頓時就被嚇著了。
    她才被打得滿身是傷，要是再被頌芝來上一腳，人還不知道會成什麽樣子呢。
    “奴婢，奴婢不扯就是了……”
    她瑟縮著後退，年世蘭這才興致缺缺地道：“你是鹹福宮的人。說實在的，本宮實在是沒什麽救你的必要。”
    “……”
    月秀一愣，怔了怔，才道：“奴婢，奴婢知道，有人要害惠貴人！”
    偏殿。
    皇上和皇後坐在上首，敬嬪在底下的次座坐著，年世蘭一進去，皇上立即就抬眸問道：“世蘭。”
    “頌芝說出了大事，要朕和皇後先過來一趟，到底是怎麽回事？”
    “是啊。”
    皇後有些不悅，撇嘴道：“時辰已經不早了，皇上明日還要上早朝呢，可不能再繼續折騰下去了。”
    “皇後娘娘這話就錯了。”
    年世蘭一聽皇後這話的意思又想說道自己的不是了，當即反唇相譏道：“臣妾都還沒說是什麽事情呢。”
    “聽您這意思，倒像是臣妾一貫喜歡拿一些小事嘩眾取寵似的。”
    “皇上要上早朝，臣妾難不成不知道麽？要不是大事，也不會在這個時候過來叨擾了。”
    “頌芝，先將人給帶上來吧！”
    皇後那兒，有些無言語對，當然更多的，是生氣。
    皇上則是皺著眉，一直等著。
    月秀很快被頌芝帶了進來。
    “是你？”
    敬嬪一眼就認出了她來。
    皇上見狀，有些疑惑，看向敬嬪，問道：“怎麽？這個宮女你認識？世蘭，怎麽回事？”
    “你自己說吧。”
    年世蘭懶得多費唇舌，給了月秀一個眼神，就道：“事情怎麽回事，一五一十說清楚。”
    “你背後的人都想要殺你滅口了，能不能保住這條命，就要看你怎麽說了。”
    月秀一聽這話，渾身一抖，就說了起來。
    事情，和安陵容推測得差不多。
    月秀是被人刻意安排在那個時候過去給沈眉莊送花的，而送花來的人，正是花房管事，王公公。
    “奴婢本想直接把花拿進屋子，王公公卻非要叫奴婢先拿去給惠貴人瞧瞧，看看小主是否喜歡，願不願意留下。”
    “奴婢沒辦法，拗不過王公公，隻能按照王公公的意思去辦。誰知道……花才送完，惠貴人就摔倒了。”
    “奴婢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啊，不知為何僅僅隻是送花，會導致惠貴人摔倒！”
    月秀說完，磕頭如搗蒜。
    她本來就滿身是傷了，再這樣磕頭，額頭上很快也滿是鮮血，整個人看著血淋淋，髒兮兮的。
    “……”
    皇上眉頭緊鎖，而安陵容，也是在這個時候站出來的。
    她說了她發現的。
    “後來臣妾再去看過，那冰已經融化了。想來是白天時下雪比較冷，晚上入夜雪停了，屋子裏的炭火燒得又旺些，便融化了。”
    安陵容語氣平靜，條理也十分清晰，她道：“想來，事情這樣巧，是不易容易的，該叫那位花房的管事王公公，過來問一問了。”
    有安陵容這個人證，沈眉莊忽然摔倒要早產的事情，幾乎就可以坐實是有人陷害的了。
    皇上勃然大怒，手一拍桌子，立即就對著蘇培盛，吩咐道：“去，將人給朕帶過來！”
    “不必麻煩蘇公公了。”
    年世蘭輕哼一聲，道：“臣妾聽這宮女招供完，為防出岔子，已經派人去把王公公抓過來了！”
    “頌芝，將人帶上來！”
    年世蘭雷霆手段。
    王公公，很快被帶了進來。
    他被五花大綁著，嘴裏還塞了布條，嗚嗚咽咽著，也不知是掙紮還是什麽，一直到進了屋子，被皇上瞪著，他才安靜下來。
    “朕問你，惠嬪早產之事，是否與你有關！”
    皇上開門見山。
    王公公大驚失色，忙不迭搖頭，話都說不出來，蘇培盛見狀上前，拿掉了他嘴裏的布條，王公公這才得以開口。
    “奴才什麽都不知道呀……”
    他還想否認。
    可惜，蘇培盛也不是吃素的，兩個大耳刮子立馬就拍在了王公公的臉上，王公公人一暈乎，險些倒下去。
    “老老實實的別說廢話，咱家可有的是手段！再不濟，還有慎刑司呢！你若想生不如死，盡管在這兒磨蹭。”
    慎刑司的酷刑，宮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王公公身子一抖，眼裏隻剩下絕望。
    “奴才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他說著，眼裏有淚水流出，而這一句話，到最後，幾乎成了嗚咽，都聽不清楚到底在說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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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賬！”
    蘇培盛有些生氣，沒想到自己的手段一點兒用都沒有，他還想再做什麽，卻忽然後退了半步。
    年世蘭隔得有些遠。
    她本想著，蘇培盛跟了皇上多年，審問一個王公公自然是不在話下的。
    誰料。
    這王公公，卻是在再次否認以後，立即就咬斷了自己的舌頭，倒在了地上。
    他一倒地，年世蘭的心就跟著緊了緊。
    不好！
    “怎麽回事？”
    皇上那兒亦是發問。
    蘇培盛咬了咬牙，俯身下去摸了摸那王公公的脈搏，一時之間，臉色也變得極為難看，倒退了兩步，跪了下來。
    “他……咬舌自盡了。”
    蘇培盛一下子也磕頭如搗蒜，求饒道：“都是奴才的疏忽，實在是沒想到此人，有著必死的決心。”
    “皇上，如此看來，惠嬪娘娘早產的事情，的確和他有關了！”
    說到這兒，蘇培盛回頭看向月秀。
    那眼神，已是陰冷無比了。
    月秀是剩下的唯一人證了，要是他從月秀這兒問不出什麽來，皇上必定會不高興的。
    “混賬！”
    皇上對蘇培盛這次的疏忽自然也是失望極了，畢竟，皇後、年世蘭和安陵容都還在場呢。
    蘇培盛事情沒辦好，他實在是麵上無光。
    “奴才一定會追查清楚此事，還惠嬪娘娘一個公道！”
    蘇培盛咬著牙，振振有詞，回頭示意小夏子，先將這個月秀捆起來帶回去再說！
    皇上無奈。
    事已至此，王公公都死了，也隻能從別的地方再入手了。
    “也罷。”
    皇上長歎一聲，看著蘇培盛，恨鐵不成鋼道：“若再問不出什麽，你這總管也不必再當了！”
    “是！”
    蘇培盛毫不猶豫應下，眼裏有堅定，也有恨。
    而這時。
    眼瞅著場麵陷入凝滯，氣氛頗有些壓抑時，年世蘭忽然開口，道：“皇上，臣妾想起來了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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