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嬪中毒了。
    說來，她會中毒，還是她自個兒體質特殊些的緣故，她有些東西，是碰不得的，一碰就會有反應。
    彼時，榮嬪的宮裏，圍滿了烏泱泱的人。
    皇上亦守在她的床榻之前，等待著太醫的把脈。
    診脈的，是齊太醫和溫實初，為求得到一個準確些的情況，他們二位，是一起上的。
    “確實是中毒了。”
    很快，齊太醫與溫實初診脈完畢，稍稍討論了一下，就得出了一模一樣的結論來。
    齊太醫站在前頭，又詳細解釋了一番，大致就是說，是榮嬪特殊些的緣故，也多虧了這一層特殊，立馬就發現了。
    “若非如此……”
    齊太醫眉頭緊鎖，臉色也是難看的，他道：“這毒素要是日積月累的存在榮嬪娘娘身體裏，隻怕幾個月以後，娘娘輕則難產，重則胎死腹中，母子俱亡！”
    齊太醫向來穩重。
    他都如是說了，自然不是危言聳聽。
    皇上當即有些憤怒，下令徹查。
    而這時。
    床榻上，傳來了榮嬪啜泣的聲音。
    皇上立即過去，語氣溫柔，看著榮嬪可憐兮兮的模樣，心中不忍，隻以為榮嬪這是被嚇著了，就道：“別怕，朕在呢。”
    “臣妾不是怕。”
    榮嬪卻咬咬唇，道：“臣妾是自責，都是臣妾自己不好，貪吃了……”
    她說了竹葉與箬葉的蒸煮之法，還有甜杏仁和苦杏仁拿來泡茶的事兒，又說是底下的人不仔細，弄錯了。
    皇上聽得怔怔。
    “你從哪兒學來的法子？”
    他呆呆看著榮嬪。
    這回，榮嬪不好意思，垂頭解釋道：“還不是前陣子麽？臣妾偶然聽皇上提及，從前純元皇後德行出眾。”
    “這不。自小，阿瑪也是教導臣妾要多和德行出眾之人學一學的，從前有孝莊仁皇後，如今還有純元皇後，都是臣妾想要學習的人。”
    “便派人打聽了純元皇後的德行，無意之間，也得知純元皇後當年做福晉時，在吃食上的一些習慣，覺得甚是風雅，也想跟著試試。”
    “想著，若是臣妾的小廚房裏學著做出來的東西好吃，以後也可以給皇上試試。誰知……出了問題。”
    說到這兒，榮嬪滿臉都是自責，道：“皇上，都是臣妾不好。要不是臣妾盡想著抓乖賣巧的想討您歡心，也不會弄成這樣了……”
    她說著，便嚶嚶啜泣起來。
    皇上不吭聲了。
    他還是那呆滯的模樣，仿佛是在望著榮嬪，可那眼神，分明已經不知飛到什麽地方去了。
    年世蘭就在不遠處。
    她冷眼瞧了許久，見榮嬪演技果真是精湛，便也跟著發出疑惑的聲音來，問道：“但……”
    “方才兩位太醫不是都說了麽？是榮嬪你體質特殊的緣故，這才會中毒。想來……當初純元皇後那兒，應當不至於也中毒吧？”
    “不然，太醫怎麽會一直都沒發現呢？”
    當初事發之時，年世蘭不曾進府。
    此刻由她提出疑問來，合乎情理。
    “這……”
    榮嬪聞言，仿佛也不解似的。
    “貴妃，榮嬪。”
    偏在這時，一直坐在邊上，默不作聲的端妃忽然意味深長道：“你們不知。那時候照顧純元皇後的，除了太醫，便是咱們當今的皇後娘娘了。”
    “說來，她頗懂醫理呢。”
    ……
    皇後。
    一下子，都不大說話了。
    她的話，倒還真有這個能力做到這一切。
    “皇上！”
    再次吭聲的人，是甄嬛，她仿佛後知後覺似的害怕，恐慌道：“臣妾想起來了。當日小公主出生的時候，身上帶著青紫的瘢痕。”
    “那時溫太醫便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有孕之時屢屢受到驚嚇、生氣的緣故，二則便是中毒。”
    “那麽，就不知道純元皇後當日難產，生下來的小阿哥，是什麽樣子的了。”
    諸多的懷疑累加在了一起。
    皇上聽著眾嬪妃的言語，逐漸回過神來。
    他的眼裏充滿了疲憊，過了半晌，才沉痛道：“朕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個孩子，從生下來便沒了氣息。”
    “他的身上，也都是青青紫紫的瘢痕。朕隻以為，是當日兩位側福晉對她衝撞，使得她受驚受氣的緣故。”
    “竟不知……或許，真的可能會是中毒！”
    皇上當即下令徹查！
    他對純元皇後的感情，是無人可以動搖的！
    景仁宮。
    伴隨著剪秋咬舌自盡，繪春和江福海的招供，甚至還有從前的內務府總管薑忠敏的供詞。
    皇後所做的罪孽，一並定論了下來。
    皇上下旨，要廢後。
    太後出麵阻攔，自然不肯眼睜睜看著她扶持上來的人，落到這個田地。
    然而，皇上堅持，就連榮嬪，也搬出了博爾濟吉特部出來，給太後施壓。
    “太後顧念情誼之心，臣妾十分感懷。但，皇後做出如此罄竹難書之事，前有純元皇後，後頭還有夏冬春、惠嬪和莞嬪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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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樁樁件件，哪一樣是冤枉了她？將如此狠毒的婦人留在後宮之中，隻怕會令後宮眾人寢食難安！”
    “況且，臣妾的族姐，博爾濟吉特貴人當初也是受了皇後的唆擺，才落得今日這個結局。”
    “若是如此輕飄飄揭過，對幾位娘娘小主，還有臣妾的族姐，都是不公平的。”
    “殊不知，阿瑪提起族姐時，總說她不夠伶俐，在宮中不得寵，甚是惋惜。要是他知曉此事，知曉她是被人利用，恐怕會更加難過。”
    抬出博爾濟吉特氏一族來，太後的眸光就是一寒。
    畢竟。
    若論尊貴榮耀，這烏雅氏和烏拉那拉氏加起來，都是比不得博爾濟吉特氏的，榮嬪，她有這麽說的資本和底氣！
    “榮嬪！”
    太後心有不滿，盯著榮嬪，就道：“你如此針對皇後，哀家也知道你存的是什麽意思！”
    “你也莫要以為，仗著博爾濟吉特氏，就可以在後宮中呼風喚雨。如今你尚且隻是一個嬪位，前頭還有端妃、敬妃，乃至貴妃呢。”
    “那個位置，怎麽也是輪不到你的！”
    提起尊卑榮耀以及位分來，榮嬪臉上的笑容也有所收斂，她心頭冷冽，太後所言，正是她心中的痛！
    但，不要緊。
    端妃敬妃無所出，她現在可懷著孩子呢。
    至於貴妃？
    年羹堯都倒了，隻剩下一個光懂得明哲保身的年希堯，還有誰能支撐年家？
    年世蘭看著風風光光，那也不過是個空殼子罷了！
    哪怕她隻是嬪位，她也相信，隻要皇後能將位置騰出來，這後位，遲早都是她的囊中之物！
    “太後言重了。”
    榮嬪顯得惶恐，小心地往皇上身後縮了縮，小聲對著皇上道：“臣妾隻是覺得，那些被她害了的人，很可憐罷了。”
    “如今，臣妾有了自己的孩子，更是能夠體會到了。”
    “要是臣妾的孩子，也和純元皇後的孩子一樣，辛苦懷胎十月，卻沒法子降臨世間，那必定是痛苦萬分的事情。”
    “皇上，您說是不是？”
    這回。
    皇上想到純元皇後，再不妥協了。
    他，要下旨廢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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