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吃一碗麵,記一段過往本書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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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麵、切菜、煎蛋,手法粗糙卻有一種別樣的安穩。那晚,他吃了一碗加蛋的清湯麵,是他那年冬天唯一一次吃得熱。
老者說:“這世上有三種麵——求不得的麵,得來不易的麵,與自己煮的麵。你若心亂,再好的麵也不香。”
從那時起,他便記住了這句話,也記住了麵條入水時的翻滾、麵湯升騰時的香氣。他輾轉多年,直到在這座城落腳,才終於能每天安穩地坐下,吃一碗麵,記一段過往。
顯得格外清寂。
絔毓裔站在“萬象麵齋”門前,一手負在背後,一手持著一枝細竹。那是他每日清晨巡視巷口之時慣常帶的物件——用來挑開蛛網、拂去夜間落在門楣上的塵。他素來不喜塵埃粘身,哪怕隻是一粒不該停在門口的沙,也會被他輕描淡寫地撣去。
“絔先生早。”麵齋的掌勺老湯正擦著案板,見他進門,拱了拱手,滿臉皺紋隨著笑容舒展開來。
“今日似有雨意,”絔毓裔將竹枝擱在門邊的石缸上,“火候收得慢些,麵別煮過頭。”
老湯點點頭,將鍋蓋揭起,一股霧氣撲麵而來,那是牛骨湯熬了一夜後的香濃,夾雜著蔥段與薑片的辛香。鍋中白湯翻滾,仿佛一池輕雪裏隱約有月光倒映。
絔毓裔在角落裏坐下,沒多久,祁封便帶著一個小女孩推門而入。
女孩大約十一二歲,個子瘦小,一身洗得發白的粗布衫,眼睛大而黑,像兩顆未化的冰糖,卻透著一股難得的定力。她沒有像別的孩子那樣躲在祁封身後,而是自己走在前頭,到了絔毓裔麵前,先鞠了一躬,聲音清脆:“絔先生,我叫阿宴。”
絔毓裔未作聲,目光卻在她身上轉了片刻,才道:“名字不錯。你可知道,這‘宴’字,既可解作熱鬧歡聚,也有獨飲清歡之意?”
阿宴點頭:“我娘說我出生那天正逢年節,家裏雖窮,但那天吃上了麵,有蛋有肉,是一頓‘大宴’。”
祁封咧嘴一笑:“這丫頭,說話比我還周正。”
絔毓裔卻未笑,他隻伸手點了點身旁那把空椅子:“坐吧。今日你不吃麵,先看麵。”
阿宴眨了眨眼,還是乖乖坐下了。她望著廚房方向,一雙眼目不轉睛,看著老湯如何擇菜、滾水、撈麵、放料,整個過程她都沒有眨過幾次眼。
“你懂吃麵?”絔毓裔忽問。
“我娘做過麵。”她聲音低下來,“可我懂不多,我隻記得,她說‘麵要滾三沸’,還說‘拌麵不加鹽,隻加心情’。”
絔毓裔聞言點頭,麵上並無驚訝之色,卻淡淡道:“心情,最難調。”
正說著,夥計端來兩碗麵,一碗是絔毓裔每日不變的素湯豆皮麵,一碗是特意為阿宴備下的蔥花拌麵,麵條上鋪著一勺炒香的碎豆幹與細小的肉末,油亮亮,熱氣騰騰。
“先吃吧。”絔毓裔望向阿宴,“你若吃不出這碗麵裏的三味,便還是門外之人。”
阿宴不答,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試吃。她吃得極慢,每一筷似乎都在體會滋味。絔毓裔不催,隻自顧自地吃自己的素湯麵。
吃到最後,她放下筷子,抬頭道:“有三種味——香、辣、甜。”
“那隻是表味,”絔毓裔搖頭,“你再細說。”
阿宴略一沉思:“香,是豆幹炒得久,有鍋氣;辣,是油潑時撒了胡椒而非辣椒,是後勁的辣;甜……甜是肉末裏藏了糖,和醬油一起炒,入口先鹹再甜。”
絔毓裔放下筷子,目光沉了幾分:“你吃得出來這碗麵背後的情緒嗎?”
阿宴忽然安靜了,她垂下眼,手指在桌麵輕輕摩挲:“這麵……像是一個人,很久沒說話了,但忽然想說些什麽,又不知道該怎麽說。就……放了點糖。”
絔毓裔靜了良久,才輕聲道:“你明日再來,帶紙和筆。”
祁封聽罷,一拍桌子笑道:“絔兄這是收徒了?”
絔毓裔瞥他一眼:“我隻是想試試,麵外之人是否真能成事。”
那日之後,阿宴便日日來“萬象麵齋”。她早上掃地、擇菜,午時幫掌勺備料,下午便坐在後院一張破桌前寫字抄譜。絔毓裔給她一本冊子,上書《麵經》二字,裏頭盡是些諸如“水滾三聲下細麵”、“木耳豆皮不可共煮”、“湯要先清後濁”的古怪口訣。
“這些有何用?”阿宴曾問。
絔毓裔答:“字是規矩,麵是性情。你若連這最基本的都掌握不了,又如何靠一碗麵讀懂人心?”
於是阿宴記,每一筆都寫得極慢極認真,仿佛字不是寫在紙上,而是寫在心裏。
三個月後,絔毓裔第一次讓她下廚煮麵。那日是立夏,天初熱,風中已有蟬鳴未響之先兆。
阿宴煮的是一碗木耳雞絲麵,湯底用的是老雞清湯,她按絔毓裔吩咐,選用早上才浸發的木耳,切得極細如發絲。雞肉焯水、去腥,文火燉至斷筋脫骨,然後剔絲入湯。
她手略抖,卻未失手。等那碗麵端至絔毓裔麵前,竟色澤清雅,香味幽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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絔毓裔夾了一筷,先試了麵,再嚐湯,最後抿了一口木耳。
他沒有說話,隻是將碗推回。
“錯在哪?”阿宴緊張地問。
“麵,太完美。”他說這句話時神情有些複雜。
“完美……也錯?”她皺眉。
絔毓裔目光落在她眼中:“麵若無缺,就無人味。”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原來真正的麵,不在於技藝精絕,而在於哪怕它略鹹、略淡、略碎,卻因為煮它的人心裏有故事、有牽掛、有溫度,所以吃的人才願意一口接一口吃下去。
後來阿宴再煮麵,便不再追求那種“書本上的正確”。她學會了聽水沸的節奏,分辨火候高低的呼吸,甚至隻憑香味便能判斷今日氣候是否適合煮辣湯。
絔毓裔站在她身旁,不言不語,隻偶爾點頭或皺眉。他看著她從一個隻會寫“麵要滾三沸”的小女孩,變成一個能憑麵斷人心思的姑娘,眼中少有的浮動了情緒。
而這座城裏的“萬象麵齋”,也因為阿宴的到來,變得更熱鬧了些。
絔毓裔依舊是那個習慣的時辰推門進了“萬象麵齋”。他的步子緩,不疾不徐,像是每一步都在踩著無聲的鼓點。他的身上似乎總帶著一點別樣的沉靜氣息,那是時光積澱後的淡泊,與故紙堆中風幹的墨香如出一脈。
“今日風重了,”他說,將手裏的折扇收好,“換刀削麵,湯底以菌為主,不要重油。”
夥計點頭記下,迅速消失在後廚的門簾後。
坐在窗邊,絔毓裔望著街頭幾個小販收攤的模樣,那些人的動作都極快,如在與什麽賽跑。他的眼神掠過他們,卻並未真的停留,他看的是那一幅幅畫麵背後藏著的故事,那些無人述說的細枝末節,正是他偏愛的東西。
阿宴今日穿了一件月白色的衣裳,素淨中透著幾分靈氣。她端了一壺熱茶過來,輕手輕腳地放在桌上:“先生,今日的茶是黃芽新焙,葉子尚嫩。”
絔毓裔輕輕點頭,拈起壺蓋輕嗅,鼻端一縷淡香穿過:“春後第一焙,火候偏軟,合用。”
“先生怎知我今日用了輕火?”阿宴坐在一旁,手裏端著一本記事小冊子,上頭密密麻麻地記著各種麵食的火候與佐料配比。
“你今日穿得素,話也少,腳步輕,便知你心緒靜。心靜者,不喜重火。”
她愣了愣,然後輕笑:“先生也太善看人了,連我的火候都能看出來。”
“不是看人,是看麵。你今日若煮的是紅燒牛筋麵,我便知你心裏壓著事;若是做了素湯蘿卜麵,那便說明你心頭略有寂寞。”絔毓裔淡淡地說著,聲音不大,卻有種直抵人心的力量。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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