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鬆嶺。
    龍角老頭留給方天河的最後棲息之所。
    亦是方清雪遭襲後魔氣纏身的劫數之地。
    晨曦初綻時，烏鬆嶺被乳白色的霧靄層層裹住，仿若天地間懸著一簾未被戳破的素紗。
    林軒棄馬騰躍，青衫在晨風中揚起利落的弧度，他輕輕落在嶺南地界。
    眉峰微蹙，目光如炬般掃過四周——焦黑的斷木斜插在碎石堆裏，泥土中還凝結著暗褐色的幹涸血跡，殘刃碎甲半埋在苔蘚間，分明是不久前正邪相鬥留下的狼藉戰場。
    大地滲出縷縷陰寒之氣，林軒指尖拂過碎石縫隙，掌心驀地凝出一層薄霜——這刺骨的冰寒裏裹著若有似無的梅香，分明是方清雪獨門心法"寒梅映雪"的氣息。
    三裏外，一座黛青色山巒被轟然劈成兩半，裂口處岩石外翻如猙獰傷口，兩道深達百丈的峽穀並列而立。
    林軒踏碎一片結霜的枯葉，耳中忽而響起金鐵交鳴之聲，峽穀深處隱約流轉著庚金刀意的鋒芒，正是方天河賴以成名的"裂空刀"餘韻。
    他閉眼凝神，神念如蛛網般在白霧中蔓延。
    當探知到兩股氣息分別朝東南、西南疾掠而去時，指尖不由得電芒閃爍。
    方天河修煉的"北鬥天罡步"向來以守護為要，如今卻與愛女背道而馳，其間必有蹊蹺。
    "嘶——"
    霧中傳來冰棱斷裂般的異響。
    林軒猛然睜眼，隻見東南方霧氣詭異地旋出漩渦，深處翻湧著暗紫色魔氣，如毒蛇吐信般纏上殘留的梅香氣息。
    他不及細想，足尖點地騰身而起，瑩白如玉的雙臂雷光隱隱，卻在躍出三丈時忽然墜入一片虛無。
    半個時辰後，林軒單膝跪地，雷掌化作鋒刃深深插入腐葉覆蓋的泥土。
    方清雪的氣息在一盞茶前驟然消散，連帶那縷魔氣也如同被吞噬般無影無蹤。
    更令他脊背發寒的是，四周景物竟開始循環往複——方才見過的三棵歪脖子鬆，此刻又在五步外以同樣的姿態出現。
    "奇門遁甲...還是魔道幻陣？"他指尖掐算天幹地支，卻發現靈氣流動的軌跡早已被擾亂。
    神念再次掃過四周時，忽覺掌心一痛，這才驚覺不知何時攥緊的拳頭裏，竟死死捏著一片枯黃的鬆針——而烏鬆嶺的鬆樹，向來隻在仲冬才會落葉。
    霧氣漸濃，遠處隱約傳來孩童歌謠般的呢喃："父往西，女向東，相逢隻在霧重重嗬嗬..."
    聲音從九霄雲外壓下來，又從地底下鑽上來，在耳膜裏鑿出密密麻麻的細孔。
    林軒踉蹌著單膝跪地，指甲深深摳進泥土，卻見指尖滲出的血珠竟逆著重力往上攀爬，在半空凝成詭異的符咒紋路。
    "閉眼！封七竅！"
    木煙的喝聲穿透混沌。
    林軒本能地掐住人中穴，卻見一抹綠光如利劍劈開霧障。
    少女的魂念投影踏劍而來，發間纏繞的青藤垂落熒光，在他頭頂結成蓮花狀防護罩。
    童謠聲瞬間扭曲成尖嘯，無數張青麵獠牙的鬼臉從霧中暴起，卻在觸碰到綠光的刹那化作飛灰。
    "是魔族的幻音迷魂陣。"
    木煙指尖旋轉著一枚碧葉，葉脈間流淌著星辰般的微光，"從你踏入嶺南第一步，陣眼就盯上了神念。
    方才你看到的峽穀、血跡，不過是陣中幻境。"
    她手腕翻轉，碧葉爆發出萬道綠光，如孔雀開屏般掃過整片霧區，"真正的烏鬆嶺......"
    話音未落，天地突然顛倒。
    林軒眼前閃過刺目白光，再睜眼時，竟看見自己的"倒影"正站在三丈外——那"倒影"穿著與他一模一樣的青衫，卻背著方清雪的劍，正神情恍惚地朝東南方走去。
    而腳下的泥土裏，整齊插著十二枚青銅羅盤，每一枚都刻著不同方向的"東南西北"，中央羅盤上凝固著半滴黑血，正是方天河的刀意痕跡。
    "陣中陣？"
    林軒雙手青筋暴起。
    木煙卻忽然伸手按住他的肩膀，目光死死盯著東南方——那裏的霧氣不知何時化作了血色。
    血色霧氣翻湧如沸騰的血海，刹那間凝聚成一尊頂天立地的血巨人。
    數十丈高的身軀裹著粘稠血漿，三枚頭顱同時轉動，六隻瞳孔泛著饑獸般的綠光，手中丈二血紅戰斧劈裂空氣，帶起的腥風將地麵碎石卷成齏粉。
    "是你。"
    林軒雙掌彌漫雷光，玄色道袍在妖風中獵獵作響，墨發被血光映得泛紅。
    心頭卻在疑惑，這巨魔與數日前被自己三道掌印擊殺的大魔一模一樣。
    “人族螻蟻，我們還會見麵的。”
    大魔死前說的話此刻突然又在耳邊炸響，仿佛在印證著他不死不滅一般。
    "人族螻蟻，這次你必死！"
    斧刃攜著山嶽之勢壓下，林軒足尖點地倒掠三丈，碎石在氣浪中炸成白霧。
    “老魔，我說過拿你祭天，你當是兒戲不成！”
    “我能滅你一次，就能滅你第二次。”
    “你重生多少次，我就滅你多少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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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你徹底湮滅為止。”
    雷霆轟鳴。
    丹海中，一絲沉睡的金色真氣瞬間化作無數金色光點如煙花般瞬間綻放開來。
    一瞬間，林軒隻覺四肢百骸擁有無窮的強大力量。
    刺眼雷光從他體內向四周迸發，轉瞬間雷光覆蓋數百丈，將他的身軀映照的無比高大。
    那血巨人數十丈身高此刻在雷霆光影麵前仿佛沙粒般渺小。
    在金色真氣加持下，林軒幾乎沒有任何冷卻時間的發出驚天動地的驚雷三掌。
    "驚雷掌——翻天！"
    第一掌拍出時，雲層被震出碗口大的窟窿，金色雷光如遊龍貫入掌心，在血斧劈來的路徑上炸出環形氣盾。血巨人踉蹌半步，斧刃竟出現蛛網狀裂紋。
    "驚雷掌——覆地！"
    第二掌攜著山崩之勢壓下，林軒右掌金光大盛，地麵在掌力下龜裂出蛛網狀紋路。
    血巨人三條手臂同時舉斧格擋，卻聽見"哢嚓"數聲——最左側頭顱的小臂被直接震斷，腐血如噴泉般炸開。
    "驚雷掌——滅世！"
    第三掌揮出時，林軒周身金芒已化作實質。
    他騰空而起，雷光虛影與肉身重疊，掌心凝聚的雷光化作猙獰雷龍。
    血巨人終於露出驚恐之色，想遁入血霧逃竄，卻見漫天雷光如羅網落下，將其死死困在中央。
    "能滅你一次，就能滅你第二次！"
    雷龍獠牙撕裂血霧的瞬間，林軒指尖的金色紋路突然泛起漣漪。
    卻見那堆碎成齏粉的血肉突然沸騰，如活物般重新攀爬聚合。
    三枚頭顱重組時，眉心咒印竟已蛻變成赤金色，滲出的黑血化作毒霧，將方圓百丈染成煉獄。
    "桀桀桀桀……井底之蛙！"
    新凝聚的血巨人肩頭聳動，笑聲裏混著骨骼錯位的哢嚓聲。
    林軒這才驚覺，對方氣息比先前強盛數倍。
    被驚雷掌轟碎的左臂竟生出六條新的腕足，每條都纏著嬰兒手臂般粗的血管，“來而不往非禮也，螻蟻，接本魔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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