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嘔~”
    不知道被海水淹了多久的龍心，渾身濕漉漉的，從沒過小腿的海水中站起來。
    將淹到肚子裏的海水吐了出來，滿臉掛著濕漉漉的頭發和不知名的水草啊什麽的。
    將臉上的東西扒拉開，龍心確認了一下當下的情況。
    此時的海水已經相當清澈，可以看得見底了，畢竟很淺很淺。
    龍心還得忍著腹中的翻湧，將打濕的頭發往後捋順，然後無奈的捂著額頭蹲在水中。
    開始思考人生……
    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到哪兒去？
    水麵下依舊是柔軟的水墨大地，龍心也不是沒有想過要不要挖開看看。
    但是轉念一想，畢竟大家都是水墨做的，挖開來估計也和表層一模一樣。
    那不是白挖了嗎？
    即使泡了海水，踩著也不會像稀泥一樣陷下去，依然是很柔軟又很又有韌性的水墨地麵。
    龍心還是決定先找到自己的小院子。
    雖然殘花淚的衣袍也是因為沾水而沉重無比，渾身也粘黏得難受，但是他也沒有辦法。
    現在的他不僅無法水墨化，也用不了宿傘之魂的技能了！
    現在的龍心就是一個被困死在無窮無盡淺水灘中的普通人不死的普通人），僅僅是使用了宿傘之魂殘花淚小白的軀體。
    不死不滅，卻代表著更加看不到頭了，不是嗎？
    因為是傘中世界，所以沒有太陽，不知道時間，但是龍心之前設定過與外界一樣的晝夜交替，所以……
    現在是白天，擁有充足的光照~
    自己也隻是水墨構成的軀殼，哪怕擁有無盡的時間……
    啊，好像更絕望了~
    _||
    將衣袍能稍微擰出水分的地方都使勁擰了擰，起碼能讓自己輕鬆點。
    順帶把水墨畫成的水草，海帶啊什麽的從身上扒下去。
    龍心茫然的向四周張望。
    啊哈~
    茫茫無際的淡黃水墨天空，無限的碧水藍天，天際線和海水連在一起。
    總之，除了海就是水，什麽也望不見。
    “我難道就要這麽被困這……這種地方，直到傘被打開嗎……”
    “或者……傘也已經從外界消失了，我是真的被困住了……”
    越想越覺得失望，看現在的天空，就證明外界已經天亮了，邦布們見不到我，肯定也會記得，一開始打開傘，就能召喚我。
    也有可能是，除了護理布，其他邦布都不會打開這把傘，而且護理布還壞掉了……
    將傘打開來，我就能出去，但是身在傘中的我並沒有被召喚出去，就代表邦布們也找不到傘了……
    壞了！真被困住了！
    對這種無解的死局失望透頂，龍心頓時感覺沒有了力氣，想要直接躺平。
    於是晃晃悠悠往後退了幾步，準備倒在水中躺著。
    堪堪後退了兩步，龍心卻突然被什麽東西給絆倒了，一踉蹌，直接橫著壓到了那個東西上麵。
    突然感覺糟透了。
    龍心捂著不斷翻湧出水墨的小腹，水墨的修補能力也削得隻剩下一丟丟了， 原本的疼痛感知控製也被去掉了。
    很疼唉！
    現在就是流血中，外加潮濕，心情沮喪。
    將剛剛又被打濕打亂遮擋視線的長發捋順，龍心定睛看向罪魁禍首，那是一柄魚叉……
    “乖乖~看上去怎麽這麽眼熟……”
    這魚叉斜插在柔軟的大地裏，剛剛沒過小腿的海水恰好將它未經打磨，莫名其妙鋒利的柄端給淹沒。
    加上光的折射，失望透頂，心煩意亂的龍心沒有第一時間發現它。
    一柄精鐵棍，一頭磨尖，尖頭稍微靠後的地方又焊上直角的倒彎鉤。
    另一頭就隨便了，也不曾打磨，才導致龍心剛剛被刺傷，看上去也是鏽跡斑斑。
    “不會得破傷風吧？”
    龍心悲哀道，但是轉念一想，自己現在的軀體本就是個死物，瞬間又放心下來，
    “不過還好這身體是水墨畫出來的，痛是痛了點，來，讓我看看，你鍛造得合不合標準呐！”
    伸手捏住魚叉的柄，用力將它從地上抽出來……
    “艸！！！”
    魚叉被拔出來時的反作用力，差點帶著彎鉤將龍心的臉刮下來……
    與此同時，水位也快速降低，幾乎是肉眼可見的，大地又裸露出來。
    “我……”
    看著海水消褪的地麵，還在滴水的衣袍和時不時滑到眼睛邊上的濕頭發，龍心左右翻看了一下，手上沒有任何水分沾染的魚叉。
    “你不會就是漁女「格蕾絲」的魚叉吧？”
    和宿傘之魂來自同樣不死不滅的屠夫陣營，一樣擁有悲慘過往的可憐人……
    龍心試探著將魚叉插回大地，地麵同樣給予龍心震撼的反饋——海水很快就從地麵滲了出來！
    明明地麵上看著沒有裂隙，十分平滑啊。
    就是這震驚愣神的功夫，海水已經沒過了他的膝蓋了，而且還在快速的升高。
    “我ka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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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手中被光芒照耀得閃亮亮的魚叉，和再次幹涸的大地，龍心陷入了沉思……
    ……
    六分街。
    陽光明媚的早晨。
    “那我出門了，哥哥~”
    “早點回來，別玩得太瘋了~”
    “不會啦！你就放心吧！拜拜！”
    元氣少女鈴，離開自己家的店鋪，準備到街上去逛逛，犒勞一下自己。
    這幾天來，鈴一直忙於給繩網賬號升級，都沒怎麽休息過。
    今天也沒有什麽資質好的委托，看店也有哥哥和小18在家裏看著。
    自己今天可以拿著零花錢，到街上隨便買買買！
    不過，她今天倒是沒有什麽特別想吃的，狡兔屋的比利也在手機上約好了一起去打街機遊戲。
    一邊和街坊鄰居們打招呼，寒暄幾句，一邊朝電玩店走去。
    據比利所說，電玩店最近上新了兩款遊戲，很多人都被吸引過去，他想約上鈴一起組隊打，嚐嚐新。
    遠遠的看見機械體比利像個柱子一樣站在人家店門口，鈴快步走了上去，打了聲招呼，
    “你來得這麽早嗎比利？”
    “店長，你總算來了！”比利將雙手合攏靠在胸前，有些撒嬌的嫌疑。
    “咦~比利，你不要這樣，我好害怕啊……”
    “咳咳…你剛剛肯定是看錯了……”
    比利假裝咳嗽幾聲，他今天看上去很興奮的樣子。
    “怎麽了比利，是狡兔屋發工資的日子嗎？怎麽這麽高興？”
    “沒有啦，距離發工資的時候還有一段時間呢，也不是其他的事情。”
    “就是感覺，已經很久沒有跟店長你一起玩遊戲了，你能答應邀請，我確實很開心！”
    “而且店長，你聽說了嗎？”
    “金手指這次重新營業後，上新了兩款遊戲，其中有一款叫《蛇對蛇》，還有二對二的合作聯機模式。”
    “怎麽樣，跟我組隊和其他玩家切磋吧？”
    鈴抱著手，看著比利，有點懷疑的問道，
    “之前在空洞裏組隊這麽久，你竟然還沒膩啊？”
    比利將聲音放緩，盯著鈴用低沉的嗓音說道，
    “那當然是因為店長你不僅可靠，而且電玩技術也相當過硬了。”
    說完這一句後，比利將雙手合在胸前，接著高興的說，
    “有你這樣能夠托付後背的隊友在，才能發揮我真正的實力！”
    “如果以後還能和龍心先生一起組隊就更好了！”
    “唉~雖然你誇人的技術還有待提高，但是我可以勉為其難的接受~”
    “這麽說你答應了，店長你太好了！”
    “你待會可不要拖我的後腿哦~”
    “哼哼~這你就放一百個心吧，剛才在你來之前，我已經透過門縫仔細研究過戰術了。”
    “呃……原來你先前在扒門縫啊~”
    “咳咳……好了，我們快進去吧店長，今天來金手指的人很多，再晚就要沒有空位置了！”
    比利再次假裝咳嗽，打算蒙混過關，說完就搶先一步進入了電玩店裏。
    看到老街坊鄰居的鄰家小妹，電玩店的看板娘，潮流的大美人亞莎向鈴打了個招呼，
    “你來了呀！鈴，很久都沒有看到你過來玩了，最近很忙吧？”
    “也沒有了，亞莎姐，隻是一些繁瑣的小事罷了。”
    “嗯！那麽今天既然來了，就先放下那些煩心事，在金手指體驗最單純的快樂吧！”
    “店長，這邊這邊！”比利找到了兩台相鄰的閑置電玩機，正在朝著鈴招手。
    “快去吧~朋友還等著呢！”亞莎衝著鈴眨了眨眼睛。
    “嗯嗯，亞莎姐回見！”
    鈴邊揮手邊跑向比利的方向。
    亞莎微笑著目送鈴進到電玩店的深處，隨後又自顧自的搖搖頭，歎了口氣，
    “真希望孩子們可以這樣無憂無慮的過一輩子啊……”
    可惜，零號空洞遲遲未能解決，世界便永遠無法真正安穩下來……
    有生之年，到底能不能實現呢……
    擺在吧台上的手機震動兩下，屏幕亮了起來，
    「緊急新聞播報：xx分街突發伴生空洞災害，
    已突破現場三級管製，空洞調查協會已向現場派遣調查團隊進行應急處理，
    附近街區居民的疏散工作也在同步進行中，請廣大市民切勿接近xx分街……」
    ……
    拿著魚叉不知道走了多久，天空也是逐漸變成了緋紅，黃昏了……
    “真的就無語了，魚叉怎麽用啊？”
    “啊？——”
    現在這玩意，丟出去以後又不像遊戲裏一樣可以收回來。
    喵的，我還要踏喵的潛水過去給它拔出來……
    真的是夠夠的，除了沾地就能召喚海水以外，龍心沒有發現這玩意還有什麽其他用處。
    當然，還能給自己捅個對穿，嘎嘎流水墨。
    我的程序大老爺啊，你也看到了，我是真玩不來這玩意啊，興不興換一個啊？
    龍心仰頭看著逐漸黑下來的天空，愣是站了好一會，天空除了變得更黑之外，沒有一點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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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
    “唉~”
    玩上d5人格，這輩子算是有了。
    我不一樣，我上輩子也有了……
    =_=
    失魂落魄的走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大地上，渾身濕漉漉的，頭發散披著，任由海水慢慢滴落。
    龍心認命般的走著，像是行屍走肉。
    直到他感覺腿已經不是自己的了，而四周也是烏漆嘛黑的，無法分辨。
    “我懷念起我下雨的小亭子了……”
    “我懷念我上輩子那個殘酷的社會了……”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停下來了，還是在不停的遊蕩。
    “這人啊，就是賤！明明無法脫離現代社會的物質，卻非要說自己不怕孤獨，可以在山中隱居……”
    “隱個蛋！”
    “咕嚕咕嚕~……”
    龍心直挺挺的往後倒去，他已經感受不到軀體的反抗了，自己差不多又變成了靈魂的形態。
    魚叉接觸大地，地麵上再次湧現出海水，水麵瘋狂上漲。
    意識的最後被灌了一大口水，太他喵的難受了。
    眼前一黑，龍心又昏了過去。
    ……
    再次睜眼，龍心感覺自己的視角被固定在了一個地方，這種熟悉的，無法行動，幹瞪眼的感覺。
    我艸了！
    又給我發刀子！還它喵硬灌我嘴裏……
    熟悉的水墨構成世界，啊~老演員了。
    不過這次的天空比較灰暗，灰撲撲的雲霧彌漫著，水墨畫出了一條奔流到海，蜿蜒曲折的小溪。
    流經龍心身邊時，龍心看著潺潺流水，若有所思。
    這是哪？
    一個被木盆裝著，順流而下的繈褓，帶著安靜的嬰兒，目標是無盡的大海……
    “我靠了……”
    “你它喵的倒是讓我動起來啊！”
    或許是聽到了龍心內心之中的呐喊，水墨將溪流消解，又構成了一座瀕臨海邊的小漁村。
    “我就知道！！！”
    “狗程序你沒安好心，真是壞得透透的！”
    “有種屏蔽我的視覺和聽覺！”
    “我……”
    那條帶著嬰兒的河流恰巧流經這個村子。
    多日出海卻沒有收獲的漁民們，恰好今天突然就豐收了一波。
    一對夫妻也恰好在溪流入海口附近撿到了那個順流而下的嬰兒。
    是被黃衣之主從漩渦裏拋回來的……）
    或是巧合，或是注定。
    化解了村莊災難，帶來了日益變好的收成，那個嬰兒順理成章的被人們當成了上天恩賜的禮物。
    將其尊為維係漁獲的“神女”崇拜。
    明明隻是巧合！
    但不切實際的期待，終究要麵臨落空的那一天。
    災難再度來臨了，村民們屢次出海卻空手而歸。
    生計難以維持的漁民們將怒火發泄到那個剛剛長大的女孩身上。
    最終他們決定將其生祭，用以平息真神的憤怒。
    生來便是啞女的她，無從辯駁，更無法反抗。
    她被刺穿雙腿，裹入漁網內，係在船錨上，沉入了幽暗死寂的海底……
    看到這裏，龍心內心的不解無法被抑製，突然化作淚水流了出來……
    他的靈魂也被一並拋入海中，看著漆黑的水底將她吞沒。
    他的眼睛通紅，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
    同時又感覺到，除了破程序外的另一個視線，也在盯著她，盯著自己。
    目光就來自無盡黑暗的至深之淵，將哭泣的龍心盯得發毛，但是龍心什麽也做不到，隻能看著她，並且和她一起，向著深淵墜去……
    “為什麽魚兒不能說話呢？”
    “我終於明白了——
    是沉默，讓魚兒們成了任人宰割的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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