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瑩瑩果然拉來了八個女同學，其中有兩個一頭黃毛。
    就這樣，沈從之讓自己親姐和自己堂姐，以及這兩個黃毛丫頭在家做奶茶，其他六個女孩加上蘇言和高麗，出去賣奶茶。
    四所學校，每個學校兩個人，一人在初中部門口，一人在高中部門口。
    不出所料，沈從之看到了在校門口賣奶茶的蘇言，蘇亮在旁邊幫忙。
    還是那副打扮，麻花辮，頭發遮著大半個臉。
    偏瘦的身體穿著寬鬆的衣服，微駝著背，哪怕圍了裏三層外三層的人，依然一眼可以看到。
    如同鶴立雞群，此刻也隻有沈從之可以看透她的偽裝，看到她的絕豔。
    自然是當仁不讓的進去幫忙，蘇亮和他打了聲招呼，蘇言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沈從之幫忙也是幫的心不在焉的，眼睛不時瞄向蘇言脖子，脖子後麵有條打了結的紅繩。
    沈從之甚至可以想象的到，連著紅繩的肚兜，兜著的是怎樣的波濤洶湧。
    沈從之覺得自己不能再看下去，再想下去了。
    不然自己有進化成僵屍的風險，此刻某個地方，已經開始變得有點僵硬了。
    稍微彎了彎腰，開始吆喝起來，“夏夏奶茶，童叟無欺，五毛一杯，實惠不貴。”
    不用他吆喝，一輛三輪車，也就裝個三百杯，本來就不夠賣，隻是為了轉移下注意力。
    沈從之手上停了下來，開始思索，這些三輪車都得改裝，得再加一層，每輛三輪車就可以放六百杯。
    每個學校初中高中加起來兩三千人，兩輛三輪車，一次一千二百杯，一天賣四次，差不多五千杯。
    四所學校那就是將近兩萬杯，夠了，有些學生覺得貴，一天可能隻喝一杯。
    還有的不喜歡，去飯店買豆漿或者喝粥。
    當然，最多的就是那些把奶茶加入食譜的學生，一天四杯，把奶茶又當粥，又當水，還當飲料。
    就在沈從之發神的時候，奶茶已經賣完了。
    “走啊，回學校了。”蘇亮招呼他。
    “不了，我得回趟家。”
    沈從之搖頭，他本來是沒準備回家的，但是心裏一轉，想和蘇言一起回去。
    “那行，剛好你和我姐一起，我先回學校了。”
    看到蘇亮進了校門，蘇言有點不知怎麽麵對眼前的男孩。
    他太耀眼了，哪怕自己比他高一屆，也知道他的成績，全縣中招考試第三。
    以年級第一名的成績入學實驗高中。
    雖然高一上學期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今年又做出了這麽賺錢的奶茶生意。
    現在的他似乎比以前更奪目了，陽光帥氣，自信十足。
    年紀和自己差不多大，卻招了那麽多人為他打工，包括自己。
    而自己，在這個保護幫助過自己的男孩麵前，真是有點自慚行愧。
    一個癱瘓的母親，和輟學的自己，甚至都不配和他站在一起。
    站在一起仿佛就玷汙了他的光芒。
    沈從之好歹是兩世為人，一眼不僅能看穿蘇言的偽裝，看穿她被頭發蓋住的絕豔，看穿她寬鬆衣服下驚人的曲線，此時也看出了她的局促。
    “蘇言，走吧，一起回去。”沈從之出聲。
    讓他和蘇亮一樣叫姐，現在的他是絕對叫不出來的。
    像和她親近的人喊她言言，又不合適，隻能直呼其名。
    “那走吧，從從……”
    從從兩個字剛叫出來，蘇言立刻有點慌張的閉嘴。
    心裏暗惱自己，說話不經大腦，也怪蘇亮，總是在自己耳邊提從從這兩個字。
    導致自己不由自主，順嘴叫了出來，臉色發紅，拳頭也不由的緊握。
    沈從之也是一愣，不過隨即一笑，喊自己從從的人，都是和自己很親近的人。
    嘿嘿……
    看著麵前蘇言的耳朵像是水墨畫一般暈染的通紅，雙手緊握。
    本來就冷白的皮膚，隨著雙手愈發用力，手背幾乎看不到血色，隻看到青白交織。
    “走吧，你騎著我的車，我蹬三輪。”
    沈從之把自行車推過來，徑直騎上了三輪車。
    蘇言隻能騎著自行車慢慢的跟在後麵。
    而沈從之是越蹬越慢，還沒蹬出一百米，就和走路的速度差不多。
    蘇言隻能下車推著自行車跟在旁邊走，有點搞不懂沈從之想幹嘛。
    沈從之想幹嗎？想的很，隻是現在還小。
    不過他的心思也是司馬昭的心思，唯一的區別，路人不知，隻有他自己知道。
    旁邊這個沉默不語的女孩，應該是自己見過最苦的女孩子了。
    她父親在她很小的時候就沒了，母親還癱瘓。
    上輩子那次她問自己願不願意娶她，沈從之是心動的，但是沒有行動，自此，再沒見過。
    後來和蘇亮聊天才知道，她母親身體不行了，急需醫藥費，媒人給說了一個四十歲左右離異的中年人。
    那個人在縣城做點小生意，手裏有點錢，定親的時候，給了兩千塊錢。
    結果兩千塊錢花沒了，她媽媽也沒了，結婚的日子還沒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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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人知道蘇言那時候怎麽想的，一把火把房子給點了，趁著夜色不知道跑哪裏去了。
    直到過了兩年，蘇亮的父親在門口下麵的縫裏發現一個小布包，打開一看，裏麵是三千塊錢和一個小紙條。
    紙條寫：叔，麻煩你把這些錢還給和我定親的那個人，我在外邊很好。落款是蘇言。
    從此，再沒人見過她，包括蘇亮和他家人，沒人知道她去哪了，性格決絕。
    “早上掙了多少錢？”沈從之明知故問，沒話找話。
    “三塊錢。”蘇言低頭說道，“不給錢也行，你以前幫過我，我也是聽夏夏說她自己忙不過來，我就當是過來幫忙的。”
    “不給錢哪行？這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沈從之幹脆把三輪車停在了路邊。
    蘇言也隻好跟著停下，“沒事的，我休學不上了。”
    聲音很低，帶著點哭音，低著頭，休學而不是輟學，是為了拿高中畢業證。
    沈從之看不真切，也聽不真切，但感覺的很真切。
    心裏忽然有股子勁兒憋得難受，不管來來往往的路人的眼光，站在三輪車上，揮斥方遒。
    “為什麽不上學？因為錢，錢是什麽東西？是王八蛋，沒了再賺，你既然休學，那就幹到過年。”
    聲音愈發高昂，“我保證，你幹到過年，可以攢夠你讀完高中的錢，如果不夠，我包了，相信我。”
    “但是，你過完年要繼續上學，知識才是王道，想掙脫錢的束縛，那就先打敗它，實現財務自由，好不好？”
    蘇言抬頭看著站在三輪車上的少年，頭發向兩邊散開，露出絕世容顏，淚流滿麵。
    “好。”
    聲音低沉且決絕，此刻眼中已經看不到周圍指指點點的路人，隻看到少年郎光芒萬丈，宛如神一般，拉著即將墜入深淵的自己。
    多年以後，蘇言明白，自己命運的齒輪，那時已經開始轉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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