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紅館穹頂的水晶燈驟然熄滅時，整個劇場陷入墨汁般的漆黑。
    前排戴著瓜皮帽的老學究下意識去摸長衫口袋裏的火折，卻聽見頭頂傳來「嗡嗡」的電流聲 —— 那是穿越集團從 21 世紀運來的 ed 燈帶，正在穹頂編織出流動的星圖，每一顆光點都比港島最亮的煤氣燈強上百倍。
    第一束激光刺破黑暗時，二樓雅座的英國公使夫人尖叫著捂住眼睛 —— 那道青藍色的光束像極了倫敦塔的探照燈，卻更銳利，在舞台中央切割出一道豎直的光牆。
    賣糖炒栗子的阿福驚得把栗子掉在地上，栗子滾進前排富太太的旗袍下擺：「這、這是仙人的劍光吧？我娘說光緒年間嶗山道士能斬妖除魔，用的就是這種光！」
    低音鼓如重錘砸在心髒上，震得穹頂的灰泥簌簌掉落。
    話音未落，音響裏爆發出《獨自去偷歡》的前奏，留學歸來的女學生阿珍突然抓住同伴的手：「是留聲機在哭嗎？怎麽會有這麽多聲音同時響？」她不知道，這叫立體聲環繞，二十隻音箱藏在紅館的各個角落，正在用聲波給 1916 年的耳膜做 spa。
    總督副官的單片眼鏡「啪嗒」掉在西裝背心前，他盯著舞台上穿著熒光褲的劉德樺，喉結滾動著咽下威士忌：“這褲子的反光度，堪比我們海軍的燈塔！若是用這布料做信號旗，怕是十裏外都能看見。”
    旁邊的買辦太太捏碎了手中的蜜餞，果仁黏在法式手套上：“他的手套在發光！我上周在巴黎買的夜光粉抹在舞會禮服上，都沒這麽亮堂，這到底是塗了多少層鯨蠟？”
    碼頭勞工阿虎把草鞋甩到二樓，光著腳踩在座椅上：“丟雷！這龜兒子的腿比輪船的螺旋槳轉得還快！”他的吼聲淹沒在尖叫聲中 —— 劉德華正在表演標誌性的滑步，鞋底與舞台摩擦出藍色的火花，像極了鐵匠鋪裏飛濺的鐵屑。
    賣涼茶的阿婆往空茶杯裏續水，手卻抖得厲害：“活了六十歲，頭回見人能在地上畫出閃電！莫不是雷公附了身？”
    “這成何體統！”禦史大夫後人拍著雕花欄杆，胡須氣得發抖，“袒胸露臂，成何體統！比之商紂王的酒池肉林，有過之而無不及！”
    旁邊的洋學堂教師推了推圓框眼鏡：“先生且看，這舞台調度暗合古希臘悲劇的三一律，燈光運用堪比印象派畫作，何陋之有？”
    兩人的爭論被突然爆發的合唱打斷 —— 無數年輕人竟跟著副歌齊唱「獨自去偷歡」，跑調的旋律撞在紅館的穹頂上，驚飛了窗外的夜鳥。
    獨自去偷歡 我謝絕你監管
    道別你身邊 我寂寞找個伴
    獨自去偷歡 我未習慣這般
    道別你身邊 我但未敢放寬
    當升降舞台托著劉德樺升至半空時，三樓的童工們集體趴在欄杆上，鼻涕滴在樓下貴婦的羽毛帽上：「他在飛！比黃飛鴻的佛山無影腳還厲害！」
    巨大的 ed 屏幕在身後展開，播放著 21 世紀的城市夜景，車流如金色的河流，霓虹組成巨大的「華」字。老學究揉了揉眼睛：「這莫非是《山海經》裏的開明獸？九頭十八尾，能照見千裏之外？」
    劉德華隨手扯下腕間的發光手環，拋向觀眾席。接到手環的理發學徒阿康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這東西會變顏色！我剛摸了一下，從紅變綠了！是不是和洋人的電報機一樣，裏麵有小螞蟻在搬電線？」
    前排的英國機械師突然站起來：「這是 e 冷光片！我們馬可尼公司研究了五年都沒突破的超薄發光材料，你們居然用來做手環？」他的驚呼被掌聲淹沒，沒人注意到他偷偷往西裝內袋塞了片掉落的亮片。
    當《中國人》的旋律響起時，全場燈光突然變成正紅色。
    梳長辮的私塾學生們激動得甩動發辮，辮梢卷入舞台邊緣的激光束，瞬間冒出焦糊味。「我的辮子著火啦！」小徒弟抱著頭亂跑，卻被師傅一把按住：「慌什麽！這是吉兆！紅光繞頭，他日必中狀元！」
    後排的煙鬼老陳把水煙袋插進西裝口袋，抄起發光的熒光棒猛吸一口 —— 薄荷味的氣體嗆得他直咳嗽：「這煙袋會冒彩煙！比我在八大胡同抽的福壽膏還帶勁！」
    旁邊的舞女阿梅笑得前仰後合，耳環上的水鑽刮破了旗袍領口：「大爺，那是二氧化碳噴霧，您當是水煙筒呢！」
    法國公使跟著節奏揮動白手套，卻不小心甩飛了手裏的象牙折扇。
    扇子落在舞台上，劉德華彎腰撿起，在指尖轉了個圈拋還回去。
    公使摸著唇髭讚歎：「這動作像極了巴黎紅磨坊的康康舞，卻多了份太極的圓潤，妙哉！」日本領事則在筆記本上飛速記錄：「華氏滑步與能劇步法的結合可能性研究 ——」
    當最後一束燈光熄滅時，紅館外的煤氣燈顯得格外昏暗。百姓們摸著黑走出劇場，皮鞋與木屐的聲音混雜在一起。賣夜宵的攤販亮起電石燈，照亮了滿地的熒光棒和撕碎的票根。
    「阿爹，剛才那月亮是不是掉在舞台上了？」囡囡攥著發光手環，眼睛裏還映著舞台的殘影。
    修表匠老周歎了口氣，摸了摸她的頭，沒有回答。
    街角的算命先生擺開卦攤，借著路燈的光給人看相：「剛才那舞台上的紅光，乃是離卦之象，主文明之變。諸位可知，那姓劉的戲子為何能歌善舞？他呀，是太白金星轉世，來給咱們送新世道的！」
    1916 年的這個夜晚，港島的星空下回蕩著未盡的旋律。
    當百姓們踩著月光回家時，他們不知道，自己的衣袋裏藏著 21 世紀的亮片，發間沾著激光的碎屑，而那些關於「會飛的人」「會說話的燈」的議論，將在未來的日子裏，像蒲公英的種子一樣，飄向中國的每一個角落。
    在紅館後台，劉德華擦著汗摘下耳返，聽見門外傳來賣報童的喊聲：「號外！號外！孫文先生發表《討袁宣言》，紅館驚現天人歌舞！」
    他笑了笑，把濕透的演出服掛在衣架上 —— 那上麵還沾著某個勞工扔來的檳榔渣，混著 1916 年的汗味，比任何時代的香水都更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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