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陽殺手的無數刀劍之中，石秋河手持虎魄，不可阻擋，以勢不可擋的姿態殺出一條路來。
    人多勢眾？
    石秋河可是戰陣出身，雖然此刻沒有重甲寶馬，但他僅憑手中虎魄，仍然毫不怯陣。
    “鏘琅！”
    石秋河以虎魄刀尖蕩開襲殺而來的利劍，刀身飄忽，極快極大力的一擊，瞬間將身前躲閃不及的燕陽壯漢連人帶刀砍為兩段。
    “啊！”
    那人隻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便已身首異處，眼睛還在圓睜著。
    這已經是石秋河刀下的第五個亡魂了。
    燕陽殺手節節敗退，慘叫聲不時響起，每一聲，便是一個人被虎魄一分為二。
    一人一刀，不過片刻，居然要殺穿燕陽殺手的陣型，直逼屋內！
    燕三鶯惱怒的看著院中的一切，看著自己手下的好獵手們殺雞屠狗一般被石秋河一個人屠殺，心中怒火不止。
    她回頭看一眼昏迷中眉頭緊鎖的薑憶凡，心中明白，若是想要帶走她，就得先把石秋河這個意外亂入的變數搞定。
    不然，自己這趟，不但兵折將，更是無功而返，這是她不能接受的。
    燕陽王女從不空手而歸！
    想到此處，燕三鶯不再遲疑，一躍而起，從屋中直接奔著石秋河殺來。
    此時，大雨稍稍停息，燕三鶯的手中彎刀與石秋河虎魄相對，火花四濺！
    “鐺！鐺！鐺！”
    瞬息之間，兩人已是三刀相撞，刀刀狠辣。
    兩人的廝殺一旦開始，身邊其他燕陽殺手便沒什麽作用了，根本上插不上手。
    不多時，燕三鶯被石秋河一刀劈退。
    燕三鶯微微喘著氣，看著眼前提刀橫立的男人，眼中終於流露出凝重色彩。
    交手十幾個回合，燕三鶯越打越心驚。
    如果說和薑憶凡的交手，是燕三鶯早已穩操勝券，隻是計劃著如何才能生擒薑憶凡，逼問《聖心訣》，那和石秋河的交手，卻是截然相反。
    她在短短十幾回合內，幾次毛骨悚然，感覺隻差一著，便要身首異處。
    會死！
    真的會死！
    燕三鶯的本能在瘋狂示警。
    再和眼前的晉原男人打下去，一旦讓對方開始熟悉自己的招式，不過幾個回合，自己就要和那些倒下的手下一樣，身首異處！
    這樣說來······便別無他法了······
    石秋河見燕三鶯眼神閃爍，也懶得管她在想什麽，隻是將虎魄扛在肩上，任由虎魄之上的血水浸透肩頭：
    “燕三鶯，你照你二哥雙鷹比起來，差的可不止一點半點啊！”
    “可就算你二哥，也要賭我的槍裏有沒有子彈！”
    石秋河忽然愣了一下，心中疑惑：
    【什麽有沒有子彈？我怎麽會說這樣的話？】
    什麽亂七八糟的？
    燕三鶯沒有心思猜石秋河話裏的玄機，隻是心裏隱隱覺得本該如此。
    此刻她心中天人交戰，已經做了某個決定，卻又不甘心。
    因為一旦動用那個法器的話······自己的行動就毫無功勞可言了。
    可事態緊急，由不得她任性。
    燕三鶯想到此處，心中已下定決心。她飛躍後退，退至眾人身後。
    “守勢！”
    “請先祖！”
    燕三鶯一聲令下，燕陽人便將門口團團堵住，堅決不讓石秋河突進。
    鋒利的匕首劃過手掌，燕三鶯以鮮血為筆，在屋內地上畫出一道道波紋。
    “這是！”
    有燕陽殺手餘光看到燕三鶯所畫符咒，心頭一震，當即酸楚湧上心頭：
    “居然是【緝魂大陣】······看來我等，終究是走不掉了。”
    “也好，死在【緝魂大陣】裏，也算報了三殿下的知遇之恩······”
    石秋河見眼前變故，一股不安湧上心頭：
    “嗯？”
    他和燕陽眾人屢次交手，自然知道【魂術】的險惡，遠超想象。可將燕陽王室逼上如此絕境，他也是第一次。
    困獸之鬥，尚且令人忌憚，又何況是退無可退的、修習【魂術】的燕陽王女。
    “給我讓開！”
    石秋河怒吼一聲，衝殺上前。
    可燕陽殺手們聽見燕三鶯那一聲“請先祖”，早就明白自己今日結局，個個悍不畏死，同樣奮力拚殺，甚至以命換傷。
    麵對如此情景，石秋河一時之間，也衝殺不前。
    “嗡~”
    不等石秋河另有計劃，燕三鶯已將那波紋畫完，卻是一道如同狼魂的圖騰。
    燕三鶯自胸口摸出一道巴掌大的小幡，狠狠將自己的左手釘在圖騰中間，陣陣黑霧升騰間，燕三鶯的聲音從單薄變得宏大，從晴朗變得詭秘，從一人獨自吟唱變成如同萬人和鳴：
    “混沌初開，長夜永存，幽冥之靈，深淵徘徊。吾以燕氏之血，生人之魂，喚沉睡先靈，深淵之下，匯聚於吾，以魂幡聚靈，以吾身顯肉，纏繞，侵蝕，吞噬······”
    那燕陽漢子個個將刀劍置於脖頸，眼神狂熱，齊聲高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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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迎大薩先祖！”
    隨著瘋狂的呼喊，那些癲狂的燕陽殺手個個自刎，鮮血噴濺間，被無形的力量勾引，憑空流動，被那圖騰詭異的吸收。
    燕三鶯身形被絲絲縷縷黑霧包圍，不斷抽搐，身形忽而拔高忽而皺縮，甚是詭異。
    石秋河心中暗道不妙，舉起虎魄跨步上前，狠狠朝著燕三鶯劈去。
    虎魄刀嘯，如同猛虎撕咬，帶起一陣罡風。
    但一根枯瘦的胳膊伸出，用幹屍一樣的手指捏住了虎嘯刀柄。
    “嗡~”
    罡風吹過，屋內家具桌椅全部粉碎，燕三鶯變化的古怪黑影卻安然無恙。
    一道嘶啞的聲音從黑影中傳來，陰森森，嘶啞異常：
    “是晉原的《猛虎嘯天訣》······年輕人，你練的不錯。”
    “但是，還不夠！”
    話音剛落，石秋河隻覺得一股大力從虎魄上傳來，卻是那幹瘦的胳膊，居然捏著虎魄刀刃，硬生生將石秋河舉了起來！
    石秋河心中震蕩，氣勁猛地通過虎嘯襲向那黑霧身影。
    那黑霧身影不屑一笑，一把將石秋河扔了出去，順勢接著一掌揮出。
    石秋河空中剛剛穩定身形，便倉皇以刀身接下那一掌掌力，身形再度後退，被擊出屋外，直直撞在院牆之上。
    那道身影緩緩走出。每走一步，黑霧便消散一分，待到那身影走到庭院中央，燕三鶯的身體，已經完完全全變成一個幹瘦老頭。
    那老頭張開雙臂，猛吸了一口雨停之後濕潤的空氣，暢快尖笑：
    “嘶~哈哈哈哈哈！”
    “還是這關內好啊！連空氣都是香甜的！不像那鬼地方，冷的人鼻子疼！”
    “三丫頭別的不說，這份孝心還是有的。”
    石秋河起身，重新橫刀在前，他看著老人，心中猜出了幾分，冷笑一聲：
    “你在燕陽大薩中，排第幾？”
    老頭被聲音吸引 看向眼前這個男人，端詳片刻，忽然厲聲尖叫起來：
    “是你！晉原國的雜種！”
    “是你！是你在戰場上殺了我的乖孫子！”
    “啊！你該死！”
    “你該死！”
    石秋河一愣，沒想到還有這份淵源在這。
    但他殺的燕陽人太多，當下也是想不起來老頭的孫子是哪個，索性不再理會，隻是嚴陣以待。
    這燕三鶯的祈魂之法不可能是沒有副作用的，隻要能拖到時限結束，贏的人還是他！
    那老頭尖嘯一番，忽然住嘴，仿佛突然想到了什麽，伸出一個手指，尖笑著說道：
    “啊！對！”
    “老夫我啊，乃是燕陽第一大薩！世人叫我，燕二十三！”
    他猛地抬頭，似乎精神有些恍惚，厲聲問道：
    “你是誰？”
    “啊！是你！晉原的小子！”
    “你該死！”
    “啊！我是燕二十三，你是誰？哦！你該死！”
    石秋河有點懵。
    看著麵前自問自答的老頭，石秋河腦子裏緩緩浮現一個“？”
    但他攥著刀的手卻越來越緊。因為在他的感知中，這個老頭在自問自答中，散發的氣勢越來越強，越來越危險。
    危險到······仿佛動上一動，就會死！
    一滴冷汗順著石秋河額角滴落，滴答一聲，滴落在腳下大雨形成的積水中。
    “滴答！”
    正在語無倫次嘟嘟囔囔的老頭忽然沉默了，他緩緩抬起頭來，臉上一半是燕三鶯俏麗的麵容，一半是老頭枯瘦的褶皺嘴臉：
    一道女聲和一道蒼老聲音一同響起來：
    “怎麽樣，石秋河，我獻祭了所有人換來的祖先殘魂，你見識到了嗎？”
    “能逼我到如此地步，你是第一個！”
    女聲越來越高亢，蒼老的聲音卻越來越低沉，到最後，隻剩下燕三鶯的聲音。
    那麵容之上，燕三鶯的臉重新回到整張麵容，但身體卻並未恢複。一個幹癟枯瘦的男人身體上，安了一顆嬌滴滴的美人頭顱，這樣詭異的一幕，即使是石秋河，仍然感覺頭皮發麻。
    “【魂幡】!”
    燕三鶯的頭顱喝道，一道烏光自屋中飛出，在燕三鶯幹瘦的手掌中顯現，卻是一柄聚魂幡。
    燕三鶯看著那魂幡，眼中溫柔流淌，如同看待自己的情人。她柔聲說道：
    “都出來吧······”
    在石秋河震驚的目光中，道道身影從魂幡中走出，漂浮著，腳後跟離地三尺，手中刀劍如同實物，寒光凜凜，殺氣森森。
    正是自刎的那些燕陽殺手！
    不，現在應該說，是燕陽的死物魂靈。
    燕三鶯雙手張開，魂幡漂浮在她麵前，無風自動。
    燕三鶯表情癲狂，蒼老和年少，痛苦和歡愉在她臉上交織浮現。
    她喃喃自語，又忽然高亢：
    “我的男人們！”
    “現在，你們可以盡情地享受廝殺了！”
    “吼！”
    那些鬼靈化作一團團黑霧，向著石秋河衝殺而來。黑霧之中，又裹挾著刀光劍影，詭秘難測，令人膽寒。
    石秋河大喝一聲，手中虎魄舞動，密不透風，無懈可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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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心中，震驚難以壓製。
    雖然早就知道【魂術】詭秘難測，可這樣的手段，已經不再是凡俗的範疇。
    “這已經是仙家手段！”
    石秋河心中不安。以十幾個人的生命和魂靈換來仙家手段的施展，這就是燕家傳承不止的【魂術】！
    即使代價巨大，仍稱得上一句效果非凡。
    眼下，石秋河要做的，就是撐下去，撐到燕三鶯先撐不住！
    可惜，已經恢複神誌的燕三鶯，怎會讓他如願。
    就在石秋河揮刀再次披散一團黑霧時，一隻枯瘦手臂伸來，連劈數掌。石秋河連連躲閃，卻最終避之不及，隻能以虎魄橫刀抵擋最後一掌。
    石秋河隻覺一股沛然巨力傳來，整個院牆被他後背抵的寸寸崩壞，他也直接倒飛出去，狠狠摔在大街上。
    “她仍然能······”
    石秋河忍著劇痛起身，看著漂浮在空中的燕三鶯。
    石秋河心中似乎感覺到，今晚他注定是達不到目的了，可是他也有不得不前進的理由。
    “可是，不能退······”
    “隻有《聖心訣》，能幫助老祖跨出那一步······隻有這樣，才能護我晉原，國祚長青······”
    石秋河手中虎魄隱隱作響，隨著他全勁氣共鳴，陣陣虎嘯不止從何傳來。
    據說虎魄刀在煉製的時候，曾經封印了一頭真正的虎妖精魄進去。若是持刀之人《猛虎嘯天訣》大成之時，每一刀，都有猛虎精魄相隨，可抵仙人之威。
    此刻，石秋河心懷必成之誌，準備全力一搏之時，心中隱隱有所明悟，那虎魄刀上，勁氣肆意流淌，隱隱有凶虎之相。
    “燕三鶯······我收回前話。”
    “和你二哥相比，你絲毫不差，和我石秋河畢生所見任何人相比，你都是不落下風的。”
    “那麽，這一招，就接下來試試看吧！”
    石秋河眼中戰意流淌，一身勁氣震蕩到了極致。
    虎魄刀上凶虎再也按捺不住，自勁氣中化形而來，變為一頭似真似幻的猛虎，匍匐在石秋河身側，張開血盆大口，對麵前狀若鬼怪的燕三鶯無聲嘶吼。
    天上雲氣翻騰，似乎天象都在對兩人的戰鬥感應，風雲摩擦，電閃雷鳴。
    石秋河虎魄上的勁氣到達頂峰的一瞬，他終於如同虎嘯一般怒吼一聲，高高躍起，在閃電劃破天空的一瞬間，將刀刃像猛虎的尖牙利爪一樣狠狠揮下：
    “【虎狩】！”
    燕三鶯手中魂幡激蕩，無數幽冥燕陽殺手的魂魄凝聚成一個幽冥鬼將，手持冥火森森的斬馬刀，同樣揮刀，同樣一往無前。
    “【魂將】！”
    虎魄到和魂幡真正交鋒前，猛虎已經和鬼將碰撞搏殺。一時間，虎嘯震天，鬼嚎驚魂。
    天地色變！
    大雨剛停，有清河鎮民推開房門，剛要踏出屋門趕一趕上元節，隻覺一陣雞皮疙瘩，虎嘯陣陣，陰氣森森，心中突突亂跳，趕緊回家，關緊門窗。
    “鬧鬼了！”
    街頭巷尾的人們隻敢窩在家裏，不知發生了何事。
    良久，聲音漸漸停歇。
    待到一切聲音平息，鎮民們才敢出門。
    有離尤氏醫館近的鎮民們，聽見門外異響，從門縫向外看去。
    看見一個男人身上染血，倒拖著一把威武華貴的虎頭重刀，氣息萎靡，喘息不止，踉踉蹌蹌地離去。
    而尤氏醫館門口，燕三鶯看著手中折為兩段的魂幡，感受著體內神魂撕裂的疼痛，實在無力追趕敗逃的石秋河。
    這場對決，燕三鶯慘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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