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呢？”
    卷發大媽眼尖，指著戰場中央那團被殘餘黑暗鎖鏈束縛、依舊散發著不祥墨綠氣息、由無數痛苦人臉組成的詭異“瘧童”。
    她聲音拔高了八度：“哎喲喂，作孽啊！人販子跑了，把這可憐孩子丟這了……看給嚇的，都縮成一團了！”
    “這什麽鬼天氣，給孩子凍得臉都綠了。”
    “就是就是！太不是東西了！”
    一個胖大媽義憤填膺：“快看看，傷著沒？”
    “孩子，別怕啊，壞人被打跑了！”
    “嗷……”瘧童發出微弱、充滿痛苦和饑餓的嘶鳴。
    那無數張扭曲的人臉齊齊轉動，空洞的“目光”掃過這群剛剛還散發著讓它本能戰栗的怨毒氣息。
    此刻卻滿臉“關切”的人類，顯得更加混亂和恐懼。
    它劇烈掙紮，墨綠病氣腐蝕著殘留的黑暗鎖鏈，發出滋滋聲響。
    “這孩子……”
    媽媽看著那團蠕動的、散發著不祥氣息的墨綠怪物，眉頭皺得更緊了。
    她沒像其他人那樣被表象迷惑……。
    或者說，
    在她眼裏，這根本不算什麽。
    媽媽反而從那無數痛苦人臉的深處，捕捉到了一絲極其微弱、極其茫然的孺慕和求救信號。
    那感覺，
    像很久很久以前。
    在死人堆裏，發現的那瑟瑟發抖、渾身髒汙的小孩！！
    “別亂動，怪嚇人的。”
    媽媽嘀咕了一句，完全無視了那足以侵蝕神鐵的墨綠病氣，拎著晾衣架，分開擋路的街坊鄰居，徑直走了過去。
    “阿姨，小心啊！” 死肥宅驚呼。
    楚浩心頭一緊。
    忽然，
    那恐怖的滅世天災，在楚媽靠近的瞬間，所有掙紮和嘶鳴都詭異地停滯了。
    核心處那張屬於枂雉妹妹的痛苦小臉，茫然地“望”著楚媽……那絲孺慕之意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壓過了無盡的痛苦和饑餓。
    “瞧這小臉髒的。”
    媽媽歎了口氣，語氣帶著點責備，又透著點心疼，仿佛在訓斥自家玩泥巴回來的熊孩子。
    她伸出手，
    那隻操持家務的手，無視了周圍足以讓神魔退避的恐怖氣息……輕輕地、落在了瘧童那由無數人臉和觸肢構成的、墨綠色的“頭顱”上。
    沒有驚天動地的淨化光芒。
    沒有玄奧莫測的異化波動。
    隻有一種……潤物細無聲的、源自生命本源最深處的撫慰與安寧。
    “啪嗒。”一聲輕響，並非來自晾衣架。
    而是那殘留的黑暗鎖鏈，如朽壞的枯藤，寸寸斷裂，化為飛灰。
    緊接著，
    令人瞠目結舌的一幕發生了！
    那由怨念、病疫和詛咒凝結而成的恐怖瘧童，龐大的墨綠色身軀如同陽光下的積雪，迅速消融、坍縮。
    扭曲的人臉模糊、融合，猙獰的觸肢軟化、收攏……墨綠色的病氣褪去，顯露出一種溫潤如玉的質地。
    短短幾個呼吸間，原地隻剩下一個約莫四五歲的小女孩！
    她穿著破舊但幹淨的粗布小裙子，赤著腳丫，皮膚蒼白得近乎透明……頭發是柔軟的墨綠色，帶著天然微卷。
    一張小臉精致得如同瓷娃娃，雖然帶著長期營養不良的瘦削，但那眉眼輪廓，赫然與枂雉有著七八分的相似。
    尤其那雙眼睛。
    不再是空洞的漩渦，而是清澈的墨綠色……如最上等的翡翠，此刻正怯生生地、充滿了無限孺慕和依賴地望著媽媽。
    她伸出小小的、還有些透明感的手，緊緊抓住了媽媽的衣角……小腦袋依賴地靠在楚媽腿邊，像一隻終於找到歸巢的雛鳥。
    “嘶——！”
    周圍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
    所有住戶，
    包括那些剛剛恢複“正常”的咒怨靈霸主們，都目瞪口呆。
    “哎喲！我的老天爺！”卷發大媽第一個反應過來，一拍大腿，眼淚都要下來了。
    “我就說嘛，剛才那綠不拉幾的，肯定是人販子給孩子套的破麻袋……瞧瞧！多水靈的孩子啊，給糟踐成什麽樣了，小臉白的喲！”
    “天殺的人販子，不得好死！”
    禿頂大叔揮舞著剁骨刀，咬牙切齒，仿佛隨時要去砍人。
    “孩子別怕，到奶奶這來！”胖大媽張開懷抱，滿臉慈愛。
    小女孩‘瘧童’卻像受驚的小鹿，把媽媽的衣角攥得更緊了……整個小身子都縮在楚媽身後，隻露出半張小臉，怯怯地看著這群熱情過度的住戶們。
    楚浩看著這一幕，心情複雜到了極點。
    一方麵，瘧童被淨化、化形，滔天凶威盡斂，危機暫時解除。
    另一方麵。
    這東西本質依舊是詛咒與病疫的聚合體，隻是被媽媽那不講道理的力量強行“格式化”成了人形。
    讓它待在老媽身邊？
    天知道會不會有未知的影響！
    更何況媽媽現在記憶混亂，狀態本就不穩定。
    “媽媽。”
    楚浩低聲道：“這孩子來曆不明，身上可能有病氣，還是交給……呃，交給專業人士處理比較好。”
    “什麽病氣不病氣的！”
    媽媽瞪了兒子一眼，護犢子似的把小女孩往身後又擋了擋。
    “浩浩，你什麽時候這麽沒同情心了……你看這孩子多乖，多可憐……肯定是被人販子嚇壞了！”
    她低頭，
    溫柔地摸了摸小女孩墨綠色的頭發。
    “乖啊，不怕，壞人都被趕跑了……告訴阿姨，你叫什麽名字？家在哪裏？爸爸媽媽呢？”
    小女孩仰著小臉，墨綠色的眼眸裏隻有媽媽的倒影。
    她張了張小嘴，發出幾個模糊不清、帶著奇異韻律的音節……不是任何已知的語言，更像是某種本能的呼喚。
    她隻是更緊地依偎著楚媽，仿佛這就是她唯一的港灣。
    “唉，看來是嚇壞了，話都不會說了。”
    媽媽歎了口氣，心疼不已。
    “這咋辦？總不能讓孩子在這荒郊野嶺待著吧？”光頭壯漢甕聲甕氣地問。
    “是啊，是啊，孩子得有個落腳地！”胖大媽立刻接口。
    “我看，這孩子跟妹子你投緣！”
    卷發大媽眼神賊亮：“要不，先帶回家？咱們小區這麽多戶人家，一人勻口飯，還怕養不活一個孩子？等找到她爹媽再說！”
    “對對對，吃百家飯，長得壯！”禿頂大叔拍著胸脯，“孩子營養包我身上，明天就燉大骨湯！”
    死肥宅喊道：“我家剛買了新玩具，給娃玩。”
    “肥哥，閉嘴吧！”黑妹在後麵小聲嘀咕。
    死肥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