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房的牆壁上，紅色的宣傳標語還依稀可見，但紙張已經泛黃、破損，被風吹得“嘩嘩”作響。
    辦公樓的窗戶，有的玻璃已經破碎，冷風呼嘯著灌進去，發出“嗚嗚”的聲響。
    辦公室的門大多敞開著，裏麵的桌椅東倒西歪，文件櫃的櫃門半開著，文件和圖紙散落一地，被風吹得四處飄散。
    廠區另一側的倉庫，大門緊閉，鎖頭已經生鏽，上麵爬滿了綠色的青苔。
    林盼盼歎了口氣道：“這個機械廠還是挺大的，怎麽後來會辦不下去呢？”
    “這廠啊，早些年那可是風光無限，訂單不斷，工人三班倒地幹，機器都不帶停的。”
    他緩緩開口道：
    “可誰能想到，上頭派來個新領導，本想著能帶著廠子更上一層樓，結果他一來就開始折騰。”
    “他不懂技術，卻瞎指揮，廠裏原本生產的老產品，質量過硬，在市場上口碑一直不錯，可他非要停產，說要緊跟潮流，研發新產品。
    也不做市場調研，就盲目投入大量資金，購買新設備、新材料，還從外麵高薪聘請所謂的專家。”
    “研發過程那叫一個混亂，專家們各執己見，方案改了又改，錢像流水一樣花出去，產品卻一直沒研發成功。
    訂單沒了，客戶也跑了，可這邊研發費用還在不斷增加，資金鏈一下子就斷了。”
    “為了維持運轉，廠裏隻能四處借錢，利息越滾越多，窟窿越來越大。
    銀行催債，供應商也上門要貨款，工人的工資都發不出來，大家心都散了，紛紛離職。
    到最後，機器停了，人也走光了，就成了現在這副模樣。”他無奈地搖了搖頭。
    林盼盼搖了搖頭道：“就怕是這樣，這不就是攪屎棍嗎？”
    “可不就是，現在紅星機械廠那些人還氣呢！
    當時在廠子裏一個月他們能拿五、六十塊，現在連孩子都養不活。
    我有一個兄弟從紅星機械廠出去之後，一直就沒找到活，都幾年了，後來隻能跟著我做廢品這一塊。
    對了，盼姐，那些東西全部都堆倉庫了，要不我帶你到倉庫去看看？”
    林盼盼在車間裏溜達著：“沒想到現在的機械設備已經到了這種地步？”
    她還以為1973年這個時候的機械廠是比較落後的，但是現在才發現，這些機械廠裏的設備已經算是很不錯的了。
    張翔的手下擺了擺手說：
    “我對這方麵確實不太精通。
    這樣吧！您在這兒稍等會兒，我去請幾個人來。
    他們就住在廠區不遠處的家屬院裏，那些可都是老師傅了。”
    “行啊！”林盼盼點了點頭。
    很快他就帶著六個老師傅走了進來，張翔手下介紹道：“這些都是以前機械廠的老師傅了，你要是有什麽問題可以問他們。”
    林盼盼笑眯眯道：“我就想問問，這些都是什麽設備，能夠做出哪些東西來。”
    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師傅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開口說道：
    “姑娘，我姓年，大家都叫我年師傅，咱們這個廠，以前一直都是做農用機這一塊的。”
    他抬手往車間裏指了指，接著介紹：
    “你瞧，那邊那幾台是c620普通車床，它能把一根根圓滾滾的鋼材，按照咱們的要求，車削成各種形狀的軸類零件。
    就說那手扶拖拉機的傳動軸，就是靠它加工出來的，尺寸精度那叫一個準，能保證動力順順當當傳到輪子上。”
    年師傅又走到一台銑床旁，輕輕拍了拍機器：
    “這是x62萬能銑床，咱們小型四輪拖拉機變速箱裏那些複雜的齒輪，就是它銑出來的。
    每個齒的間距、角度，都得靠它精準地銑削，這樣拖拉機換擋的時候才順滑，不會卡頓。”
    他轉身指向一台搖臂鑽床：
    “這z3040搖臂鑽床，主要是給各種零件鑽孔。
    像拖拉機的車架、農具的連接部件，都得靠它鑽出一個個精準的孔，好把大家夥兒組裝到一塊兒。”
    年師傅微微眯著眼，笑著說：
    “有了這些設備做出來的零件，再配上詳細準確的圖紙。
    咱們完全能拚出一台小型的手扶拖拉機或者小型四輪拖拉機。”
    林盼盼眼睛亮了：“那年師傅，現在這些機器還能用嗎？”
    年師傅歎了口氣道：
    “已經丟在這裏幾年了，具體能不能用我也不清楚，要通了電試一試。
    當年，來了個新領導，一上任就雄心勃勃，說要把咱們廠做大做強。
    那時候農用機價格高，利潤空間大，他就要求我們把做出來的零件直接組裝成農用機拿去賣。”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眼神中滿是悵惘：
    “可他哪知道，這談何容易啊！當時我們廠裏雖說有車床、銑床這些設備，可真要做出一台完整的農用機，還差得遠呢！
    農用機的零件複雜多樣，每一個都關乎整機的性能。
    以前我們最多做些簡單配件，現在卻要從無到有打造整機，技術上的難題一個接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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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師傅頓了頓，目光望向車間的角落，仿佛回到了那段艱難的時光：
    “沒有現成的技術可以借鑒，所有的零件設計、組裝工藝都得靠我們自己摸索。
    我們一群人，日夜泡在車間裏，對著圖紙反複琢磨，一次次嚐試，一次次失敗。
    那些日子，大家都熬紅了眼，可進展卻十分緩慢。”
    “時間一天天過去，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卻始終沒能拿出合格的產品。
    訂單接不到，資金鏈也斷了，廠子的運營越來越艱難。
    最後，實在撐不下去，隻能倒閉了。”年師傅心裏不免覺得可惜，如果當時隻是賣賣零件的話，廠子肯定是不錯的。
    林盼盼想了想道：“如果我有農用機圖紙，你們有沒有辦法做出來？”
    她是真的有這些農用機的圖紙，不光是農用機，前世周蓉報考機械設計專業，她也跟著學，把那些複雜的機械知識一點點吃透後教給周蓉。
    在這個過程中，從農用機到汽車的機械設計，她都全力鑽研。
    後來，憑借各種渠道和自身努力，她甚至接觸到飛機、衛星相關的機械設計資料。
    周蓉考上清大後，學業要求更高，每次需要特殊圖紙，林盼盼都想盡辦法收集整理，熬夜手繪。
    多年來，她反複研究這些圖紙，對農用機和汽車的零件細節了如指掌，現在要是畫一台農用機的零件圖，對她來說輕而易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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