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翻到一個布包著的銅壺，造型怪模怪樣，壺口像大蒜頭。
    顧墨白擦掉壺身的灰，發現上麵盤著兩條小蛇似的花紋，蛇頭瞪著圓眼睛，看著還有點凶。
    敲了敲壺身，聲音清亮得很。
    他仔細檢查壺底的接縫，確定是老物件，這種壺在市場上能賣五、六萬，可胖子剛才還拿它當醃菜罐子使。
    最讓他心跳加速的是那幅花鳥圖。
    展開一看，兩隻彩色小鳥站在花上，羽毛顏色一層疊一層，紅的黃的綠的，跟真鳥似的。
    花瓣更是絕了，紅得像剛摘的玫瑰，連花蕊上的金粉都還一閃一閃的。
    畫角寫著“惲壽平”，這名字他師傅念叨過，是清朝的大畫家。
    顧墨白咽了咽口水，這幅畫要是拿去拍賣，五十萬都打不住。
    顧墨白弓著腰在倉庫裏翻找，眼睛像掃描儀似的掃過每一件物件。
    胖子跟在後麵幫忙收拾，把翻出來的東西整齊歸攏，忍不住問道：“老大，這些貨能值幾個錢？”
    顧墨白頭也不抬，嘴上應道：“放心，挑出來的每件東西，該給你算的錢一分不少。”
    胖子樂開了花，滿臉堆笑討好：“還是老大靠譜！我這小破店全靠您帶飛了！”
    顧墨白直起腰，抬手抹了把額頭上的汗，調侃道：
    “你啊，得多練練眼力。
    玩古董沒眼力可不行，光靠賣假貨能有什麽出息？”
    胖子連連點頭：
    “您說得對！對了老大，今晚市場有場小拍賣會。
    還有賭石活動，您要不要去湊湊熱鬧？”
    顧墨白眼睛一亮，爽快答應：“行！等我把這些東西清點完就去。”
    胖子搓著手補充道：
    “那地兒晚上才熱鬧，到時候我帶您去。
    這種拍賣會水很深，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能撿個大漏！”
    顧墨白還在低頭翻找，突然瞥見角落裏有個灰撲撲的舊包袱，皺了皺眉。
    胖子手腳麻利地把包袱拎過來，咧著嘴解釋：
    “這是從城郊老太太家收來的。
    那老人家八十多歲了，家裏窮得叮當響，非說這是傳家寶，非要換兩袋大米。
    我實在拗不過，就當順手幫忙收回來了，您給掌掌眼？”
    包袱用褪色的藍布捆著，邊角磨得發毛。
    顧墨白解開結扣，裏麵裹著幾層泛黃的油紙。
    掀開油紙，露出個青花小瓷碗，碗沿有點豁口，但底下的纏枝蓮紋畫得細致，釉麵泛著溫潤的光澤。
    旁邊還有個銅製鼻煙壺，壺身刻著山水，雖然有點綠鏽，但摸起來沉甸甸的。
    最底下壓著枚銀簪子，簪頭鑲著塊拇指蓋大的翡翠，水頭看著還不錯。
    這些東西還是挺不錯的，顧墨白直接放在了一邊。
    顧墨白抹了把額頭的汗，隨手將手裏的青銅燭台重重摔在堆滿灰塵的木桌上，震得旁邊幾個陶碗叮當作響：
    “整整兩個小時！除了這些鏽跡斑斑的玩意兒。
    連根值錢的毛都沒翻到！”
    他抓起水壺猛灌一口，喉結劇烈滾動：“胖子，你這眼力見兒真是絕了，這些破爛堆在這兒，連收廢品的都得繞道走！”
    胖子縮著脖子嘿嘿幹笑：“我這不也是沒辦法嘛！你看看這店裏，除了老鼠屎就是蜘蛛網，生意差得都能養鬼了！”
    他突然湊近，壓低聲音神神秘秘道：“跟你說個事兒，前兩天有夥人找到我，說隻要我出點本錢、搭把手，就能跟著去倒鬥……”
    “倒鬥？”顧墨白猛地轉身，冷嗤一聲道：
    “你腦子進水了？
    那是掉腦袋的買賣！機關、屍毒、黑吃黑……
    哪一樣不夠你喝一壺的？”
    他狠狠推了胖子一把，後者踉蹌著撞在牆上，震落半片牆灰：“趁早打消這念頭，別到時候把自己都折進去！”
    胖子嘿嘿笑著，眼睛眯成兩條縫：“有顧哥盯著我，哪個騙子敢上門？我心裏可有數！”
    他湊過去，壓低聲音問：“顧哥這次回來，是打算長住京城了？”
    顧墨白隨手把翻出來的舊銅錢扔回箱子，“嗯”了一聲：“不走了，在這兒找點正經營生。”
    他撣了撣手上的灰，掃了眼店裏積灰的架子：“你也別總想著歪門邪道，真要把命搭進去，哭都沒地兒哭。
    話音剛落，店裏的夥計慌慌張張跑進來：“老板，外頭有人找！說是您的老相識，還提了‘倒鬥’……”
    胖子一聽，眼睛立馬瞪得溜圓，轉頭眼巴巴看向顧墨白：“顧哥，要不……去看看？”
    顧墨白拍了拍滿是灰塵的手：“我洗個手就來。”
    等他擦著手從後頭出來，就看見三個穿著補丁衣服的鄉下人，手裏拎著鼓囊囊的蛇皮袋，跟防賊似的盯著胖子。
    胖子趕忙堆起笑：“自己人！這是我老大！快進來坐！”
    說著朝夥計使了個眼色：“還愣著幹啥，泡茶去！”
    幾人進了胖子的辦公室，屋子不大，靠牆擺著張舊木桌，上頭堆著賬本和半塊啃剩的燒餅，桌邊幾把塑料椅子東倒西歪。
    牆上貼著泛黃的“招財進寶”年畫，牆角摞著幾個裝滿銅錢、瓷片的紙箱，散發出一股黴味。
    胖子踢開腳邊的舊報紙，招呼道：“隨便坐！咱們慢慢聊！”
    領頭的老漢警惕地瞥了眼虛掩的房門，眼珠在胖子和顧墨白之間來回打轉：“唐老板，行有行規，東西你隻管看，別的莫問。”
    說著嘩啦一聲扯開袋口，一股潮濕的腐土味混著鐵鏽氣撲麵而來。
    幾片青黑色的陶片、半枚鏽跡斑斑的銅器滾落在桌麵上，邊緣還沾著暗紅的泥土。
    胖子搓著手湊過去，肥厚的手指捏起陶片對著光看，喉嚨裏發出“嘖嘖”的聲響：“好家夥，這紋路看著像漢代的？剛出土的？”
    他突然壓低聲音：“你們摸到哪條線上去了？邙山？洛陽鏟打了多深？”
    老漢猛地扣住蛇皮袋：
    “唐老板，要誠心收，咱們按規矩談價。
    要不收，我轉身就走。”
    老漢剛要把東西塞回蛇皮袋，胖子一個箭步衝上前，肥厚的手掌死死按住袋口：
    “哎喲！老哥，這大中午的上哪找下家？
    就對麵王瘸子那摳搜勁兒，指不定壓價壓到腳底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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