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青峰從台上緩緩走下，向著眾弟子走去。
    此刻無論台上台下，眾人皆屏住呼吸。
    注視著宇文青峰，待他走過之後才傳出竊竊私語的聲音。
    “院長竟然親自下場挑選弟子？”
    “到底是誰有如此運道。”
    “除了薑海，院長應該不做第二人之選了吧。”
    經過周淵身邊之時，周淵心中一喜，頓時便要納頭就拜。
    可宇文青峰腳步並未停下，越過了他。
    慢慢往前走，霎時間失落和沮喪便爬上他的臉頰，一時間呆愣住了。
    “不會真是薑海那偽君子吧。”
    周淵內心頹喪，但也有些釋然。
    不過也是，盡管他對薑海不服氣。
    但此次萬象塔闖關確實比他優秀太多，這是不能否認的事實。
    “看來真的是薑師兄，唯薑師兄莫屬了。”
    “洛師姐也有機會，我們女弟子支持洛師姐。”
    看著院長越過周淵，薑海此刻內心無比激蕩。
    如果不是場合不對，此刻的他都要大笑起來。
    既然周淵不是，那隻能在他和洛婉清之間選擇了。
    而他對洛婉清甚是了解，知道她對拜師院長並無多大興趣。
    且身份神秘，想必總有一天會離開道遠的。
    正當他以為此事木已成舟之時，宇文院長竟然從他身邊越過。
    刹時間，薑海宛如五雷轟頂般，呆愣在原地。
    難以置信地看著宇文青峰背影，嘴巴顫抖，滿臉通紅。
    “這…...”
    “怎麽回事，竟然不是我？”
    “還能有誰比我更適合？”
    薑海喃喃自語，此刻內心悲憤，難以自已。
    像是受了極大委屈般，用盡全身力氣才沒有癱坐在地上。
    台上眾長老麵麵相覷，露出莫名神色。
    薑同嘴巴微張，驚愕不已，硬生生將口中話語給咽下。
    “嗯？什麽情況，竟然不是薑師兄。”
    “難道是洛師姐?不會啊，他們站一起，院長都沒有停下。”
    眾人沒想到此事還有其他變故，內心驚呼不已，紛紛猜測起來。
    此刻，氣氛漸漸凝滯，到後麵竟完全安靜下來，所有人眼睛都跟隨院長腳步移動。
    最終，院長走過大半個會場，停在周旭，餘晴雪和桑楚三人麵前。
    “想必你便是桑楚了吧。”
    院長嘴巴微張，和藹帶著有些親切聲音緩緩響起。
    像是一片落葉掉進平靜的湖麵，蕩起一圈圈漣漪。
    整個會場頓時喧鬧起來，疑問，懷疑，不忿漸起，如風浪越發洶湧，仿佛要將桑楚淹沒。
    “嗯？”
    桑楚內心閃過一絲不妙，心想：這老頭不會選我當他弟子吧。
    但卻不動聲色回道：“正是小子。”
    “不知你是否願意跟著老道我學習幾年道法？”
    宇文青峰此刻聲音極為平和。
    但由於多年管理道院積威深重，桑楚還是從中聽出幾分不容反駁之味來。
    “院長三思啊。”
    還未等桑楚回話，高台之上，一長老便急匆匆阻撓。
    “是啊，院長，此子不過才鑄體鏡六重修為，此次萬象塔考核前十列中也不過處於後者，怎能成為院長您的關門弟子呢。”藍長老附和道。
    另有長老朝台下拱手，指著考核前十那些弟子說道：“院長，我逐雲道院天才輩出，薑海，洛婉清，周淵等人天賦絕頂，為人良善，眾人皆有目共睹，遠勝於他人，請院長收回成命，重新擇選。”
    桑楚抬頭看著台上幾位長老，內心腹誹：為阻止本人成為院長關門弟子，你們倒是煞費苦心。
    桑楚沉吟片刻，正要回答，一道更具威嚴聲音從台上傳來，令眾人側目。
    “宇文院長，鄙人也認為不妥。
    畢竟此人今日才剛通過考核，先不說尚未登記在冊。
    修行資質也不過爾爾，最重要的是此人來路不明。
    為人性情品德無從知曉，要是此人為人殘暴，弑殺成性。
    難免會影響到院長您的聲譽，請院長重新考慮。”
    薑同說完緩緩一拜，神情那個情真意切，就連桑楚這個當事人也覺得多少有些不自量力了。
    台上眾長老除孟長清外，皆點頭附和。
    台下眾弟子此刻竟然空前團結，跟著喊道：請院長收回成命！
    薑海似乎重新看到希望，驚喜抬頭。
    充滿希冀看向老院長，隻是注定讓他失望的是。
    老院長並未理會眾人請求，麵容依舊一副古井無波。
    “不知你考慮得如何。”
    宇文青峰聲音波瀾不驚，再次從會場中傳出。
    所有人麵麵相覷，不知院長為何定要收此人為徒。
    “看來此次收徒再無其他變數了。”
    眾人內心同時劃過此想法，隨即默默黯然。
    更有甚者看著薑海幾人，內心竟然湧上一股悲涼。
    眼眶發紅，不由哭出聲來：“憑什麽這桑楚就有此運道，明明薑海他們那麽努力，那麽優秀...”
    “......這次怕是要成為全道院公敵了。”桑楚內心一陣無語，微微呼出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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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輩必須現在給出答複嗎？”
    聽得此言，眾人又是一愣。
    紛紛將目光投向桑楚，站在桑楚身邊的餘晴雪連忙拉了拉他袖袍，示意其不要胡言亂語。
    宇文青峰恰時露出詫異神色，眼睛微眯，開口道：“嗬嗬，老道現在倒是更加期待你的回答了。”
    “那既然如此，晚輩自是不願。”
    “轟~”
    此話一出，無疑如晴空霹靂憑空炸響。
    炸得眾人目瞪口呆，隨後紛紛議論起來。
    “什麽情況，我沒聽錯吧。”
    “這人怎麽回事，這潑天富貴說不要就不要了？”
    還有嬉笑怒罵者，就差指著桑楚鼻子罵道：“別不知好歹。”
    眾人皆以為這是恩賜，卻從來沒考慮過桑楚願不願意。
    桑楚也明白，此事拒絕了院長，可能會惡了道院眾人和院長。
    但越是靠近強者越是無法保持自主，還容易暴露秘密。
    更何況道院並不是桑楚目標，隻是他臨時停留腳步的一個地方而已。
    並不想陷入道院各種糾葛之中。
    “哦？”
    宇文青峰定定看著桑楚，露出疑問之色。
    他沒想到此子竟然會拒絕他。
    在逐雲道院這一畝三分地上想來多少年已經沒有人當麵拒絕過他了，更何況上趕著送好處之事。
    “隻是晚輩自覺得天資愚鈍，如成為院長親傳，定會讓院長蒙羞。
    此後晚輩必會內心難安，最終導致修為難以寸進，形成惡性循環，望院長諒解。”
    桑楚咽了咽口水，繼續說道：“晚輩自覺無法承此重盼，望院長從此次考核前十列弟子中選擇良徒。”
    說完拱手一拜，情真意切。
    眾弟子聽後，內心頓覺桑楚此人有自知之明。
    務實厚道，對其感觀稍加改觀。
    隻是聽到薑海耳裏倒像極了諷刺，就如同這名額鄙人不屑要，送予爾等一般。
    如是想到，薑海內心對桑楚此人產生了不一樣的想法，但絕非善意。
    “嗬嗬，你以為老夫收徒，和外麵坊市婦孺賣貨，可討價還價，讓來讓去?”
    宇文青峰此時都有些被氣笑，一股森嚴壓迫感瞬間透體而出，又在極短時間內收斂起來。
    眾人心頭一窒，噤若寒蟬。
    孟長清見此，連忙喝到：“桑楚，你在胡說八道什麽，還不趕緊向院長認錯。”
    說罷，連忙從高台之上，閃身來到桑楚身邊。
    拱手說道：“老師，桑楚定是有其他苦衷，請您讓其說清楚緣由再做決定。”
    桑楚後背一寒，仿佛遇到什麽洪荒猛獸般。
    盡管隻是一瞬間，但他明白此等強者捏死他便如捏死一隻螻蟻那般容易，心中此刻微微有些後悔。
    就在此時，意識海內傳出一道意識。
    大致意思便是讓桑楚大膽拜師，此等境界螻蟻尚無法察覺其存在。
    桑楚心中一鬆，頓時覺得尚有轉圜餘地。
    同時在內心吐槽小塔不早些告知其此信息，讓他無緣無故落了院長麵子。
    想通此間關鍵，桑楚計上心頭，眼神霎時間表現出適當猶豫。
    宇文青峰恰時看了桑楚一眼，擺手道：“你可有何等苦衷?”
    桑楚聽後，內心先是一喜，知道院長在告訴他。
    這次不要再落其麵子，不要藏著掖著。
    “晚輩...”
    “敢問院長，此子有何特殊，到此刻您還是非收他為徒不可？我薑海竟然比不上此等破落小子？”
    薑海聲音有些微微發顫，甚至透出一絲絲哭腔，他這是壓抑著悲憤將此話說出。
    其他弟子聽後，再次附和薑海言語。
    他們確實存在同樣疑問，並且他們無法接受一個僅僅剛通過考核，且來路不明的破落戶成為他們的師叔。
    宇文青峰瞥了薑海一眼，便收回目光，不為所動，也懶得解釋。
    要說此刻什麽最讓薑海感覺到刺痛，那無疑便是無視。
    他此刻隻覺一股巨大屈辱感湧上胸膛，眼睛瞬間發紅。
    不同之前悲憤，此時他如同被逐出狼群的老狼王，擁有的一切被新狼王取而代之，他將桑楚給嫉恨上。
    要是桑楚知道薑海此刻想法，定然全程喊冤。
    桑楚聽到薑海言語，再看著他漲紅麵容，心中咯噔一下，微微有些不妙。
    但還是將未講完話語，悠悠講出。
    “晚輩確有苦衷，隻想隱姓埋名好好修煉，不想被過多關注，不過事已至此，且聽晚輩說來。”
    “在晚輩尚未記事之時，不知因何緣故，便已家破人亡，淪落成孤兒。”
    “幸得乞丐收留，才未早夭，不過後來，收留晚輩的乞丐染病去世，後隻能與其他乞丐搶食，甚至與野狗搶食。”
    “懵懵懂懂流浪幾年後，終是上天憐憫本人，得到一村子收留，他們待我如親人，我待他們亦如是。”
    “正以為終於能安安生生過幾天好日子時，誰想到整個村子竟被屠殺一空，屍橫遍野，我所珍視如命的生活再次被毀於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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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到此時，桑楚竭力克製的聲音，微微顫抖。
    深呼一口氣，繼續說道：“所幸上天尚有憐憫之心，所幸讓我逃了出來，留待此殘軀得以留存，有報仇雪恨之機。”
    “再後來，逃亡路途中，一遊方老道見我可憐，便傳授晚輩修行之法。
    雖未收本人為弟子，但弟子自是奉其為師尊，行弟子之禮。
    後我雖與師尊隻相處數日便分離，但晚輩已將他當做弟子師尊。”
    “所以晚輩才會做出以上選擇，請院長體諒。”
    桑楚再次一拜，眾人才從桑楚描述中緩過神來。
    此話半真半假，但全是桑楚真情流露。
    眾人聽聞後大多悲從中來，對桑楚的處境甚是同情，一些女弟子聽著桑楚緩緩道來時便已紅了眼眶。
    看著如此輕描淡寫講述著發生在其身上苦難的桑楚。
    餘晴雪湧上一絲絲愧疚和憐惜，內心萌生以後要多照顧桑楚的想法。
    而這個道院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感同身受。
    他們不僅沒有經曆過，而且普通人苦難連茶餘飯後的談資都算不上。
    從小便在維護家族利益教育中長大，缺失最起碼的良心。
    於是便有人在桑楚說完後便急忙跳出來質疑：“院長，不要聽其信口雌黃，這個世界哪有如此悲慘巧合之事，這不過是此人為蒙騙您所編造的謊言罷了。”
    “我看他不過是藏著什麽秘密，怕院長您識破罷了。”
    “閉嘴！”
    一股混雜著冥河七煞槍中殺意的煞氣從桑楚身上湧出，向著開口之人湧去。
    周圍之人隻覺一股冷意襲來，頓時打了個冷顫，望向桑楚眼神多了幾分懼色。
    而開口之人仿佛置於冰窟之中，迎上桑楚冰冷眼神。
    頓時膽顫心驚，差點癱坐在地，無法再言語。
    “他真的會殺我，如果此刻不是在道院之內的話。”此人看著桑楚，內心暗暗自語。
    宇文青峰對此內心更是滿意至極，桑楚此人不隻天賦絕頂，悟性更是驚天動地。
    此時散發之煞氣雖於他如微風拂麵，但也足以證明其不是那種優柔寡斷之人，甚是讓其欣賞。
    而且他從桑楚言語中並未察覺到破綻之處，盡管有保留，也不過人之常情。
    於是他開口道：“老道相信你所說之事，也相信你視遊方老道為師之事不假，但是你卻認為老道我是那種不容他人的小氣之人，著實讓老道我有些憤慨。”
    “難道老道我就是那種心胸狹窄，小肚雞腸之人嗎？”
    語氣毋庸置疑，會場內靜悄悄，唯有桑楚聲音響起。
    “院長自然不是。”桑楚連忙拱手回道。
    “嗯？”
    “院長自然是氣吐山河，心懷大海之人，倒是小子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玷汙院長的高風亮節。”桑楚抹了抹頭上虛汗，聲音響徹整個會場。
    “嗯？”
    宇文青峰鼻子再次哼出一聲。
    桑楚內心微微苦笑，這是要一次拿回之前丟失的臉麵啊。
    “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說完便行了拜師之禮，還好這個世界師徒情誼並未收到荼毒。
    所有人都看得極為重要，所謂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也不過如此。
    桑楚倒是沒有委屈之意，且看後麵這便宜師父是否真心對他。
    “嗬嗬，徒弟免禮。”
    宇文青峰眼見終於木已成舟，內心極為驚喜。
    原本嚴肅麵容此刻終於放開，眼裏滿是笑意，笑著將桑楚攙扶起來。
    眾人神情複雜，無論釋然，還是黯然，此刻已經沒有意義。
    但傷心悲憤之人不過寥寥，如周淵，更如薑海。
    他現在還沉浸在巨大落差之中，直到現在終於夢碎。
    得見殘忍事實，環顧四周，他仿佛看到眾人嘲笑眼神。
    在耳邊發出憐憫聲音，縱使驕傲如他，此刻終於嚐到名為失敗的滋味。
    “這是恥辱，奇恥大辱！我薑海定勢必洗刷今日之辱。”
    薑海狠狠看了一下桑楚方向，又快速轉頭，內心如洪濤般激蕩。
    仿佛感受到什麽，桑楚快速抬頭，但並未發現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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