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一百一十五章 馬場眾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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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港,驕陽似火,熾熱的太陽宛如燒得通紅的鐵餅,高懸在天際。跑馬地馬場的鐵皮頂棚在烈日的炙烤下,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仿佛隨時都會被熔化。
    賣汽水的老王頭蹲在柵欄邊,桶裏泡著的玻璃瓶汽水早已沒了涼氣。他那汗濕的背心緊緊貼在嶙峋的脊梁骨上,整個人被熱氣包裹,時不時抬手抹一把額頭豆大的汗珠。對麵的看台上,闊太們穿金戴銀,手中搖著檀香扇,扇出的微風試圖驅散暑氣,然而空氣中彌漫的香水味卻與馬糞味在熱浪裏相互交織、發酵,形成一種怪異的氣味。
    周三晚上,對於很多香港市民來說,是傳統安排的賽馬時光。加之今晚又不是大型賽事,所以大家沒有前往沙田,而是紛紛聚集到了跑馬地馬場。來香港若不見識一下賭馬,實在是說不過去,好不容易有了一些空閑的田毅也不例外,他帶著廖威、陸虎幾人興致勃勃地跑出來看熱鬧。
    “買定離手啊!最後五分鍾!”穿花襯衫的疊碼仔阿強在人群中靈活地穿梭,腰間的牛皮包裏塞滿了皺巴巴的港幣。他剛剛才給看廁所的肥嬸放了兩萬塊高利貸,利息是月息九出十三歸。肥嬸押的是第五場3號馬“發橫財”,這匹馬昨夜裏被注射了三針硝酸甘油——這消息是馬夫阿水在廄房偷聽到的,轉頭就以五百塊的價格賣給了阿強,換了些茶錢。
    馬場的貴賓室裏,冷氣開得十足,與室外的酷熱形成鮮明對比。地產商陳老板悠然地叼著雪茄,手中拿著金筆,在《東方日報》的馬經版上圈圈畫畫:“告訴張騎師,讓‘富貴榮華’跑第三。” 秘書低著頭認真記錄,不經意間瞥見老板皮鞋底下踩著一張傳真,那是澳門賭場剛傳來的投注分布圖,上麵顯示全港有七成散戶都押了這匹大熱門。
    這就是香港賽馬會的本質,作為全港唯一合法的賭博場所,它堪稱每年吸金超千億的超級印鈔機。2003  2004馬季,總投注額達到了驚人的650.25億港元,平均算下來,每天都要從市民的口袋裏掏走2億。更諷刺的是,在這些投注的錢裏,有23竟然來自月收入低於1萬的基層群體。他們懷揣著用200元馬票改寫人生的幻想,卻渾然不知自己隻是這場賭局最底層的養料,被無情地吞噬。
    2004年4月初,中國人民銀行牽頭成立了金融監管部門反洗錢協調小組,承擔起協調、指導、部署金融業反洗錢工作的重任。同月,“中國反洗錢監測分析中心”也宣告組建,旨在集中分析有關大額和異常資金活動。這一舉措看似與跑馬地馬場毫無關聯,實則暗流湧動,跑馬地沙圈裏的每一匹純血馬,都有可能成為行走的洗錢工具。
    比如一些商人通過海外空殼公司購入賽馬“金色帝國”來說,當時作價3000萬港元。僅僅三個月後,這匹馬就“意外”奪冠,身價瞬間飆升至1.2億。這筆錢在經過馬會抽水之後,就變成了合法的賽事獎金,堂而皇之地流入香港賬戶,完成了一次看似合法的財富轉移。
    走進馬會董事局的更衣室,會驚覺這裏比立法會更具權勢。馬會的250名遴選會員中,有47人同時擔任上市公司董事,13人還是政協人大代表。那張價值千萬的會籍卡,實際上就是進入資本核心圈的通行證,背後隱藏著巨大的利益網絡。
    馬會每年都會捐出30億用於慈善事業,乍一聽,這是慷慨的善舉。然而,這筆錢究竟是怎麽花的呢?以新建的“賽馬會青少年活動中心”為例,承建商是某馬會董事親戚的公司,工程報價比市場價高出41。這無疑是打著慈善的幌子,行財富轉移之實。
    田毅賭馬,某種程度上講算是作弊。他的腦海裏,係統跳動著綠色數據流,能將賽馬解析為三維模型。當他鎖定那匹名為“雷電風暴”的冷門馬時,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一抹冷笑——通過掃描獲取的加密信息顯示,這匹馬的血樣檢測儀被植入了特定代碼,會在賽後自動清除違禁藥物痕跡。
    一樓te 2  peasure gains可容納10人)包廂外,免費供應的啤酒散發著麥芽香氣,性感的“馬女郎”身姿搖曳,人群中震耳欲聾的歡呼聲此起彼伏,這一切都在不斷刺激著人們的多巴胺分泌。田毅忍不住對這些人進行集中掃描發現,這些賭馬者的大腦反應與吸毒者高度相似,他們都在這場賭博遊戲中迷失了自我,陷入一種虛幻的快感之中。
    “田生,霍老派人送了《東方日報》馬經。”侍應生恭敬地遞來報紙,田毅隨意地瞥了一眼,第八版上的加密廣告“成都物流園地下水位異常,速歸”映入眼簾。他不動聲色地揉碎報紙,丟進香檳桶,桶底即刻浮現出暗語:“水位代碼對應第三場7號馬賠率閥值”。看到這些,田毅一臉不屑,帶著討打的表情嘟囔著:“無聊啊,這樣玩,賭博的樂趣都喪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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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包廂外一樓的普通座位和露台上,正在上演著賭命者們的眾生相。穿背心的魚蛋攤販陳伯蜷縮在角落,他用滿是油漬的圍裙擦著臉上的汗水,手心裏緊緊攥著當掉假牙換來的500塊。這些錢,是他最後的希望,寄托在這場賭局上。隔壁座位的老劉,正拿著放大鏡仔細研究《馬經》,鏡片下的字跡因為他的手抖而模糊成一片。原來,他昨夜在工地摔傷了頭,卻舍不得花錢買藥,隻為省下錢來押注第三場的“財神到”。
    空氣裏彌漫著汗酸味、馬糞味和廉價香煙的焦油味,令人作嘔。賣汽水的阿婆推著鏽跡斑斑的鐵皮車艱難前行,車輪碾過滿地作廢的馬票,發出沙沙的聲響,仿佛是對這些賭徒命運的哀鳴。阿娟的塑料凳下壓著女兒的小學作業本,那是她今早從當鋪贖回的唯一物件。第七場開賽前,她咬咬牙,把攤位三個月的租金全部換成了“發橫財”的獨贏馬票。然而,當這匹被注射硝酸甘油的賽馬突然癱倒在賽道上時,她的世界瞬間崩塌。她下意識地抓起滾燙的魚蛋竹簽紮向手心,試圖用肉體的疼痛掩蓋內心深處的絕望,因為女兒今晚就要被高利貸的人帶走抵債,她卻無能為力。
    阿成藏在褲兜裏的左手不停地顫抖,那裏有一張皺巴巴的協議書:“自願將六歲女林小雨交由元朗養雞場代為撫養”。當他押注的3號馬爆冷出局時,手機突然震動,養雞場老板發來的彩信讓他心如死灰。照片裏,女兒正被推上麵包車,手腕上還係著昨天他給買的塑料手表,那是他對女兒的愛,如今卻成了他的愧疚。
    瑪麗亞蹲在廁所隔間,緊張地數著錢,典當雇主家金表得來的五萬塊已經被汗水浸透。她為了獲取“內幕消息”,將耳環塞進門縫賄賂清潔工,得到的消息寫著:“第五場必勝馬——海洋之星”。可當這匹馬因藥檢取消資格時,她徹底崩潰了,瘋狂地撕扯著頭巾,露出底下被燙傷的疤痕,那是上周偷表時碰翻開水壺留下的。
    穿花襯衫的疊碼仔阿強依舊在人群中穿梭,腰間驗鈔機的嗡鳴聲仿佛是死神的低語。他向清潔工肥嬸放貸時,用粉色便簽寫下惡毒條款:“若第七場未還清,自願轉讓旺角美容院”。肥嬸顫抖著按下手印時,根本不會知道這匹馬的騎師早被買通要在彎道減速,她的命運從簽下名字的那一刻起,就已經被注定。
    看台的東北角,形成了一個詭異的信息黑市。夜校教師坐在角落,麵前鋪著一張寫滿卦象的紙,用周易卦象預測賽果,每卦收費20元,引得一些人好奇地駐足詢問;茶水阿婆守著一個裝滿空礦泉水瓶的籃子,叫賣著“騎師喝剩的礦泉水瓶”,聲稱能嗅出勝負,迷信的人還真的會湊上前去聞一聞;流浪漢抱著一疊上期作廢的馬票,逢人便說這是“轉運符”,忽悠著新來的人,在這個充滿欲望與幻想的地方,任何荒唐的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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