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田毅興致勃勃沉浸於他那算計與操控的遊戲期間，何潔這邊可謂是焦頭爛額，而這一切，都得從她參加大年初五同學會說起。
    農曆大年初五的成都，空氣中還彌漫著濃濃的年味。四川廣播電視塔下的花醉川小館內，椒麻香氣四溢，縈繞在每一個角落。何潔坐在奔馳s600的後座，將身上的貂皮大衣隨手扔給副駕駛座上的保鏢。不經意間，她透過後視鏡，看到熊貓塔頂那尚未散盡的煙花殘霧，如同團青灰色的歎息，在城市的上空緩緩飄蕩。
    何潔踩著十厘米高的紅底高跟鞋，身姿搖曳地邁進包廂。刹那間，二十幾道目光齊刷刷地釘在她身上，仿佛要將她看穿。身著皮爾卡丹西裝的陳遠航，正端著茅台杯，見到何潔的瞬間，手一哆嗦，茅台杯“哐當”一聲打翻在地，酒水濺濕了他的褲腳，他卻渾然不覺，隻是瞪大了眼睛，驚歎道：“哇！我們的潔妹妹越來越靚了。”
    “陳班長，口水擦擦！”穿著香奈兒套裝的林珊，嘴角掛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遞上紙巾。她眼神瞟向一旁的劉峰，接著調侃道：“你看劉峰眼睛都直了，他當年可是寫過血書……”
    這時，穿著夢特嬌夾克的王浩然突然用力敲了敲酒杯，大聲嚷嚷起來：“當年我也給何潔寫過情書！結果陰差陽錯，藏在張博誌的語文書裏去了，這混蛋直接私吞了沒給。”
    滿桌頓時哄笑起來，開寶馬4s店的張博誌撇了撇嘴，酸溜溜地接話道：“怪我嗎？我那語文書像狗啃過一樣，你都能認錯，我這分明是幫潔妹妹篩選那些沒誠心的人。再說潔妹妹哪能看得上我們這些普通人。”說著，何潔腕間的歐米茄星座係列手表閃過一道冷冽的表盤反光，刺得張博誌不禁眯起了眼睛。
    學習委員張濤挺著圓滾滾的啤酒肚，費力地端著茅台湊了過來，啤酒肚緊緊壓著桌沿，臉上堆滿了看似關切的笑容：“聽說你在搞會計？”何潔剛要張口回應，斜刺裏突然冒出個染著黃頭發的女人，搶著說道：“四年前潔姐就在搞了，我當時看見她陪她那個姓田的年輕老板來我們銀行，看潔姐現在得打扮，她那老板肯定發財了。”
    何潔定睛一看，認出這是高中時成績總考倒數的劉美玲。此刻的劉美玲，正抱著穿著卡通棉襖的女兒，耐心地喂著醪糟湯圓，何潔怎麽也沒想到，她居然那時就在銀行工作了。
    “難道潔妹妹現在當金絲雀了！”陳遠航故意用肩膀輕輕碰撞何潔的紅酒杯，他的浪琴表帶劃過她的小臂，言語中帶著一絲輕薄，“我其實也不差，去年倒騰外貿尾單賺了三百萬……”
    這話一出，男人們的眼神瞬間變了，仿佛嗅到了什麽信號，立刻展開了第二輪攻勢。做建材生意的趙齊迫不及待地掏出最新款摩托羅拉v3手機，非要拉著何潔，說手機裏還存著她的舊號碼；當作家的周明借著酒勁，搖頭晃腦地吟詩：“猶記高三走廊初見，芙蓉如麵柳如眉……”
    女人們則在一旁哄笑著推搡，這時，一個尖銳的聲音突然刺穿喧鬧：“潔姐都沒有婚戒，應該還是單身。”
    這話仿佛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麵，瞬間坐實了何潔是金絲雀的身份猜測。何潔心裏一陣煩悶，想要反駁，手卻下意識地摸了摸扁平的小腹。她想起田毅的要求，要懷孕才結婚，一時間，心中滿是索然無味。
    她這個細微的小動作被陳遠航敏銳地捕捉到了。陳遠航突然湊近她耳畔，身上的古龍水味混合著茅台酒氣，熏得何潔一陣難受，他壓低聲音，帶著一絲不懷好意地說：“你男人是不是不行，我認識華西的生殖科專家……”話還沒說完，何潔的高跟鞋已經狠狠碾上他的腳背，疼得陳遠航“哎喲”一聲叫了出來。
    這時，穿著阿瑪尼風衣的趙明突然舉起酒杯：“要我說，潔妹妹以前那麽開朗的性格，現在卻顯得憔悴失落，看來你那個男人確實不行，你還是得找個知冷知熱的！”
    何潔再也忍不住了，她突然起身，手中的漆器筷子“啪”地一聲拍在青瓷碟上，清脆的響聲在包廂內回蕩。刹那間，包廂裏一片寂靜，所有人都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何潔深吸一口氣，冷冷地說道：“我去下洗手間。”
    就在這時，玻璃窗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原來是街對麵的商鋪在迎財神，鞭炮聲震耳欲聾。硫磺味順著窗戶縫鑽進包廂，何潔看見劉美玲慌忙捂住孩子的耳朵，她左手的鑽戒在煙霧中明明滅滅。
    從洗手間出來補妝時，何潔撞見了蹲著抽煙的劉峰。這個曾經為她寫過血書的男生，如今袖口卻沾著奶漬。劉峰吐著煙圈，手中的不鏽鋼保溫杯裏晃著深褐色的藥湯，他抬頭看著何潔，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情，緩緩說道：“我閨女先天性心髒病。當年你要是選我……”
    鏡子裏的何潔，口紅劃出一道淩厲的弧度，她冷眼看著劉峰，此刻劉峰眼中閃爍的，究竟是遺憾，還是另有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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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何潔回到包廂時，場麵已然失控。李強舉著茅台，醉醺醺地叫嚷著要“搶救大齡剩女”，王浩然則在一旁起哄，非要當場向何潔求婚。何潔心中一陣厭煩，手悄悄摸到手包裏冰涼的防狼噴霧，暗暗警惕著。
    好不容易熬到散場，陳遠航堵在樓梯口，臉上掛著自以為迷人的微笑：“我送你，這鬼天氣還是要有男人在身邊才安全。”說著，他還晃了晃手中寶馬車鑰匙上掛著的v皮套。
    “我有司機。”何潔冷冷地回了一句，隨即按下手機定位鍵，不遠處的奔馳s600立刻亮起雙閃。陳遠航還不死心，試圖上前糾纏，兩個身著黑西裝的保鏢立刻如影隨形地出現在他麵前，語氣恭敬卻又不容置疑：“先生，我們何總監需要私人時間。”
    “裝什麽裝！”陳遠航惱羞成怒，啐了口痰，掏出手機對準保鏢拍攝，惡狠狠地說道：“信不信我把視頻發到貓撲？”保鏢見狀，不慌不忙地掏出紅外線檢測儀掃過他的手機，麵無表情地說道：“您正在侵犯我們集團商業秘密。”
    何潔在停車場的奔馳s600旁邊，又被張芳攔住了。這個女人就是之前從昭覺寺給何潔發邀請的同學。張芳一臉急切，拉著何潔的胳膊說道：“你知道他們怎麽說你嗎？說你睡老板……”
    “沒有什麽……”何潔從保鏢手上接過貂皮穿上抬腳走上了車，車載電台裏正播放著《2002年的第一場雪》，那熟悉的旋律在車內回蕩。她透過後視鏡，看著成都廣播電視塔的霓虹漸次熄滅，心中五味雜陳。
    本來何潔以為這場同學會結束就一切回歸正常了，可誰能想到，在此之後，陳遠航竟開啟了騷擾模式。他不僅時常給何潔發一些曖昧不清的消息，還經常跑去她父母家幫忙獻殷勤。這不，手機再次震動，母親的短信又來了：“小陳其實不錯，算了，你張阿姨介紹了一個海歸，你安排時間見見。”
    何潔無奈地按下車窗，雨夾雪撲麵而來，撲在她剛補好的口紅上，洇出一片模糊，就像財務報表裏那永遠抹不平的紅字，讓她心煩意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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