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謝賢的聚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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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的夜被維多利亞港永不熄滅的霓虹浸染成一片浮動的金紫色。深水灣道,謝賢那座倚山麵海、燈火通明的白色巨宅,像一頭蟄伏的奢華巨獸。田毅的勞斯萊斯幻影碾過細碎的石子路,車身平穩得如同滑行在冰麵,隻在身後留下兩道短暫、隨即被海風吹散的車轍印。車窗開一線縫隙,鹹腥的海風裹挾著遠處沉悶的浪湧聲湧入,帶著深秋特有的涼意,瞬間又被車門開啟後噴薄而出的、混雜著頂級雪茄、珍稀香水與鬆露鵝肝的粘稠暖流吞沒。
“田先生,到了。”司機的聲音低沉,帶著無需言表的敬畏。
田毅整了整身上那套看似低調、實則每一道縫線都精確到毫米的深灰傑尼亞定製西裝,指尖拂過溫潤的珍珠母貝袖扣,推門下車,意大利手工皮鞋踩在精心鋪設的碎石道上,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門廳處,謝賢一身酒紅色絲絨休閑西裝,標誌性的茶色墨鏡依舊懸在鼻梁上,笑容燦爛得如同精心設計的舞台效果,大步流星地迎上來:“哎呀!田生!貴客!貴客!你能賞臉,我這老家夥真是麵上生輝!”他雙手用力握住田毅的手,掌心溫熱,帶著老江湖特有的、不容置疑的親熱勁道,另一隻手重重拍著田毅的臂膀。他身後,張柏芝一襲火焰般的紅裙,眼波流轉間顧盼生姿,正與穿著黑色夾克、神情疏離的謝霆鋒低語。兩人目光投來,柏芝帶著毫不掩飾的獵奇,霆鋒則隻是冷淡地頷首致意——謝家第二代的門麵,終究是年輕人了。
“四哥做東,總要來沾沾喜氣。”我微笑回應,握手沉穩如磐石,目光已越過他,投向那片金碧輝煌的核心。巨大的水晶吊燈傾瀉下令人眩暈的光瀑,在墨黑大理石地板上碎裂成無數跳躍的金箔。空氣粘稠,金錢、權力與欲望在這裏無聲發酵。然而,目光所及,盡是些年輕麵孔——霍啟剛霍英東長孫)、鄭誌剛鄭裕彤之孫)、郭炳聯郭德勝家族代表)、李澤钜的長子李長治……香港四大家族真正掌舵的第二代身影,一個未見。謝賢的麵子,終究隻夠請動這些急於在舞台中央站穩的第三代。
而田毅的入場,如同一塊巨石投入看似平靜的池水。那些投向門廳的年輕目光瞬間凝固,探究、掂量、一絲難以掩飾的緊繃在他們眼底交織。他們太清楚,眼前這個比他們大不了幾歲的男人,手中握著的權柄與翻雲覆雨的手段,已足以讓他們的祖父輩在深水灣的書房裏深夜長談時,眉頭緊鎖。
視線穿透衣香鬢影,在落地窗邊的陰影裏,一道刺目的銀光攫住了注意。李冰冰。一襲近乎挑釁地心引力的銀色亮片短裙,僅靠纖細銀鏈維係,將她包裹得像一件待價而沽的頂級奢侈品。燈光下,她如同一塊行走的璀璨鑽石,每一個扭動都折射出炫目的、充滿計算的光斑。她身邊那位四十歲上下的王少,阿瑪尼西裝裹著被酒色過早掏空的身體,鑲鑽金勞在腕間閃爍,努力挺直的腰背掩不住骨子裏的虛浮。他正殷勤地舉著香檳,臉上堆滿討好的笑。李冰冰心不在焉,眼神如同精準的雷達,在滿場掃描。當那雷達終於鎖定田毅,她眼底瞬間迸發出獵人鎖定終極獵物般的、近乎貪婪的精光。她優雅而迅疾地擺脫王少試圖挽留的手,像一道被無形絲線牽引的銀色魅影,身姿搖曳,精準地穿過人群縫隙,飄至田毅麵前。濃烈的“真我”香水混合著她自身的暖香,形成一股霸道的侵略氣息。
“田先生!”聲音甜膩如蜜,帶著刻意拉長的南方軟糯尾音,“那些財經雜誌的攝影師真該下崗!連您十分之一的魄力都拍不出來呢!”她站定,距離近得田毅能看清她每根精心刷過的睫毛下,那雙燃燒著赤裸野心的眼睛。被拋下的王少臉色鐵青,想上前又不敢,僵在原地。
“李小姐。”田毅微微頷首,目光平靜地掠過她過分暴露的肩頸,如同掠過一件陳列品,“戲裏戲外,你都很會抓人眼球。”隨手從侍者托盤取過一杯琥珀色的麥卡倫25年,冰塊在杯中發出清脆的碰撞,聲音不大,卻奇異地讓周遭瞬間安靜了幾分。
眼球算什麽?”李冰冰笑意更濃,身體不著痕跡地貼得更近,銀亮裙擺幾乎擦到田毅的褲腳,溫熱的氣息帶著酒意拂來,“抓得住田先生這樣人物的心,才算本事。”她眼波流轉,大膽地在田毅臉上逡巡聽說“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能聽聽您這樣翻手為雲的人物,講講那些驚心動魄的故事?或許……換個更安靜的地方?”暗示露骨得如同她裙擺的開衩。落地窗映出兩人重疊的身影,她刻意調整角度,讓倒影顯得親密無間。
“故事?”田毅輕晃酒杯,琥珀色的液體在燈光下流轉,目光卻投向窗外吞噬一切光亮的墨色海麵,聲音平淡無波,卻帶著一種奇異的重量,讓周圍豎起的耳朵都下意識屏息,“商場上的故事,往往隻有開頭和結局,中間的過程,”田毅頓了頓,嘴角勾起一絲微不可察的弧度,冰冷而玩味,“叫代價。李小姐想聽哪一種?” 這輕描淡寫的兩句話,像一把無形的冰錐,瞬間刺破了她精心營造的曖昧氣泡,也讓她眼底的火焰猛地一窒。
就在這時,人群核心處傳來一陣刻意壓低的騷動。霍啟剛,一身剪裁近乎苛刻的深黑西裝,神情是超越年齡的凝重肅穆,正分開人群,徑直走來。他步履沉穩,每一步都仿佛踏在無形的鼓點上,周圍的喧囂在他靠近時自動消減。他身後跟著的幾位年輕港商,如同眾星捧月,卻又保持著微妙的距離。霍啟剛的目光直接越過李冰冰,仿佛她隻是空氣,專注地落在田毅臉上。那眼神裏沒有謝賢式的江湖熱絡,隻有一種源自家族底蘊的深沉鄭重,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麵對上位者的緊繃。
“田先生,”霍啟剛在兩步外站定,聲音低沉清晰,每個字都如同經過精確稱量,“家祖前日還特意叮囑,若今晚有幸見到田先生,務必代他老人家問好。”他微微欠身,動作幅度不大,卻讓整個角落瞬間鴉雀無聲。霍英東的問候,在這個圈子裏,是定海神針,更是無形的威懾。他目光轉向李冰冰,僅僅是禮節性地點了下頭,連稱呼都省略,那份源自頂級豪門的天然疏離,像一道無形的寒冰屏障,將李冰冰和她那身刺目的銀光瞬間凍結在原地。李冰冰臉上的笑容徹底僵死,一絲被巨大羞辱點燃的緋紅從頸項迅速蔓延至耳根,她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幾乎踩到王少的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