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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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啟山從來沒見過這麽老的老人,這位老人滿頭白發。皺紋似乎成了他度過歲月的痕跡。旁邊有幾個人,有一個長得似乎像一個書生,另外兩個人看起來是士兵。
    他應著那個老人的眼神,順勢坐到椅子上。半晌沒有說話,他也不知道這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輩見自己做什麽。
    老人招了招手,示意談話開始。
    “張啟山,隸屬國民32軍,你的頂頭上司是薛嶽,長沙解放投誠。”
    他點點頭。
    “你手上的案子還沒有解決,”男人說,“是我要替你解決嗎?”
    “不是,有些棘手。”
    “張啟山,還是叫你張大佛爺?”
    張啟山一驚,“這隻是一個混江湖的外號。”
    男人見他急於辯解,便說道:“你的底細我清楚。你有一個王國。但你不滿隻是發展一個王國。不然你不可能在這裏。”
    “你先把這件事情處理好,再帶上你的人幫我做一件事,我可以幫你洗白。拿破侖說過不想做長官的士兵不是好士兵。”男人微笑,“你不會拒絕的。”
    張啟山獨自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沉思著,似乎成了一座雕像。齊鐵嘴不辭而別,解九沉默不語。
    決定,決定。簡直讓人發狂。
    他的目光又停留回那杳文件,上麵赫然寫著黑背老六的名字。他知道解九想幹什麽,在他看來,九門之中最有城府,城府之深最看不透的就屬這個生意人。所以老八走了以後,他唯一所能去找的、唯一所能交流的、也隻能是他。
    可是張啟山明白,像解九這樣的聰明人,是不會輕易去擺布的。所以他也是極難控製的一個。
    他的目光很默契的轉向一旁的手槍。
    不,我不允許我這麽做!多年以來,他可以什麽都犧牲。無論是二爺的夫人也好,還是二爺也好。隻要讓我爬到最高,我什麽都可以去犧牲。
    我什麽都可以犧牲!
    但是,可是,自己做出不得不的選擇的時候。自己良心可有才安心過?自己想要的一切確實得到了。也確實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可是,要讓他做出傷害九門兄弟事情和國家之間的選擇。他會十分猶豫。而下起決心來卻十分的堅決。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似乎在問自己,又似乎在問已經離開他的解九。現在是有一支絞刑架, 無論怎麽樣,上麵必須絞死人罷了,自己隻是將他們捆上去,輕輕拉動繩子而已。
    沒有選擇,沒有選擇,沒有選擇。
    他終於發了狂,把文件全部推倒在地上,為什麽……十分痛苦捂住了自己的頭。為什麽,要我這樣去選。
    一個女人猶豫片刻後,還是最終走了進來。尹新月默默注視著他,張啟山卻沒有看她,目光看向牆上由他手槍打出來的幾個彈孔。
    必須有人死。
    1952年冬,臘月的風透骨的寒氣如刀子般蝕骨,可再冷也比過不人心的寒涼。入冬以來,肅清的勢力開始籠罩長沙,陰霾遮日一般席卷而來。
    不可逆不可反,所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這話放在哪朝哪代都是一樣的。雖然如今已是紅太陽,可是又有何區別,胳膊拗不過大腿,地方勢力終究抵禦不了中央集權。更何況原以為隻是虛晃過場的伎倆,卻變成了滅門滅族,哀鴻咒罵,怨恨仇嗔。
    布控之人便是九門之首,昔日手足之情,變成了今日批捕之計,九門潰敗,各散東西。
    “走吧,回鄉下,還能圖個清靜,人活一世,什麽最重要?有錢沒錢日子要過還是得過,沒了性命就算給你金山銀山有什麽用,以前多苦的日子都熬過,現在這些還算什麽?
    你在,伢子在,我早就知足了。回了鄉下,太太平平過日子,你也甭出去鬧事,消消停停的享享清福,我跟你說話呢,聽見沒?!”
    嫂子半倚靠在軟塌的暖枕上,手裏縫著一副虎皮的夾襖,時不時抬頭看看坐在輪椅之上,單手扶額閉目沉思的男子。一根棉線用盡,換線之餘,略有不耐的輕輕歎口氣,不禁提高了些音色。
    “回鄉下,哼,縮頭烏龜一樣的活著,慫!我寧願跟他拚了,低人一等的日子,過夠了。”半截李一手揉揉太陽穴,便端起桌邊茶盅捂在手裏,眼眸微睜便是滿目的殺氣,蔑視之色毫無掩飾。
    雖已經年過花甲,可暴戾之氣分毫未減。“你走,帶著伢子,回頭幹淨了,我再接你娘倆回來。”
    “你真是想氣死我!你不看看現在外麵都是什麽動靜,不是你出門鬧騰就能成的!”李夫人真是要氣急攻心了,放下手裏的東西,頗有怨念的看向對麵,挺直了身子滿滿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無奈與焦灼。
    “連隔壁小九都走了,長沙不能待了,你要不走,別想我們娘倆會走,自己都不想活了,燒香拜佛也求不來長命百歲。不就是一條命嘛,你要不想要了,我跟伢子陪你,黃泉路上有個伴兒,反正一家人就是不分開!”
    聞聽此言,倒是讓本是戾氣滿滿的三爺,頓時有些泄氣了一般。伢子是心頭肉,嫂子更是手中寶,就算折了自己,也不敢讓這倆有分毫損失。嫂子的性子更是清楚,這話說出口,那就不會是玩笑。連忙放下手裏的茶盅,挪了輪椅到身邊來,眼裏的戾氣哪裏還得留存,隻剩夫妻間無奈的妥協之色。“聽你的聽你的,回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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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成,我收拾收拾,咱就過咱的太平日子去。”忚深深吸口氣,心裏的石頭也落了些許,眼眸回轉,即刻便想到了什麽,靜靜的看著眼前之人。
    “以後咱們隱姓埋名,不張揚,不露麵。伢子大了送去學文化,當個規規矩矩的老實人,地裏的東西再也不沾了。本來就是個晦氣事兒,現在就是報應,可不能讓咱伢子再跟著沾土。
    這一輩子,苦也苦了,甜也甜了,安安穩穩過完後麵年月。我不好說,還怎麽去見你大哥,他一輩子清清白白,在下麵也不會受什麽罪。到了咱倆頭上,你手裏多少冤,我作了多少孽,就算是下十八層地獄,我也陪著你去,能答應我不?!”
    “聽。。聽嫂子的!”言語字字入耳,心裏卻是排山倒海般的翻湧,往事曆曆在目。許是年歲上來了,有些回憶一旦激起,卻是能把人所有的戾氣盡數消磨。酸甜苦辣混交在一起的味道,在心裏,在記憶裏。
    一口氣爭得地位權勢,也不過是為了眼前之人的笑意翩翩。金山銀山堆不出安心踏實,她要的就是拚盡全力想給的,放下就放下吧,沒什麽比家更金貴,眸色溫緩,懇切的點點頭。
    “一起走。”
    夜晝慢慢靠近長沙城,白天越是很熱鬧的地方,到了晚上就越變得十分冷清。風吹過空無一人的街道,像是準備的壓軸節目。
    雨還在下,不一會兒變成了瓢潑大雨。打在張日山的雨衣上,他向後看,都是十分肅穆的一群軍人,不苟苟笑,隻能聽到自己的雨靴踩過泥地的聲音。他接過張啟山的命令,沒有理由去反悔,軍令如山,他們靠近李家,不敢有任何的怠慢。
    在此起彼伏的槍聲中,慢慢地落下帷幕。
    陰雨霏霏的天氣,雨還在蒙蒙地仍然下個不停,除了李家有一些流血衝突。抓人還算是挺順利的。那些夥計根本沒有反抗,甚至有些夥計還問他,一批新古董要不要送到張大佛爺這邊,他們顯然不知道自己將要麵臨什麽。
    張日山隻是叫人,把他們這些人一股腦押到車上。等待他們的隻能是死亡。除了這些人,他還得再抓一個人。
    張琪山脫下軍裝,因為他知道臨刑前可沒有這麽多體麵來講。他本是負責盤口的頭頭,十分清楚會發生什麽,他也十分清楚自己的下場將會是什麽。
    不等他多想,張日山就一路風塵仆仆來到他的麵前。
    張日山表情凝重“公事公辦。”
    張琪山還是抱有一層希望,還是不忍的問道“佛爺的命令?”
    張日山沒有回答他,所留下來的情緒,隻有沉默。
    張琪山“是吧?”
    張日山才默默點了點頭。
    張琪山拉開窗簾,外麵隻有毛毛細雨,沒看見其他的人“就你一個人嗎?”
    張日山仍然不說話,似乎在等待著什麽。
    張琪山知道自己沒有選擇了。要跑,他早就跑了,但是他沒有要跑的覺悟。他取出褲腰上的手槍對準了自己的額頭。
    張日山沒有任何行動,因為他清楚知道張琪山的性格,他不希望死在自己人手裏。
    張琪山擠出一個笑“佛爺萬歲。”
    張日山退出房間,聽到的震耳欲聾的槍聲,轟然倒塌的身軀砸在地上,發出沉重的聲音。他知道跟著佛爺從東北逃出來的八個人。隻有他一個了。
    這件事情遠遠還沒有結束。
    在露色正濃時,一群士兵早已默默恭候多時。張日山下車,他看向由那些士兵控製多數人已經站成了一排。
    他們訴說著自己有多慘啊,多苦什麽的迫不得已才會幹這行,或者說是抓錯了人什麽的。但更多的他們質疑佛爺竟然會做出這種事情。竟然殺自己人可以沒有任何餘地。沒有任何猶豫不決,殺自己人甚至連自己的親信也不放過!
    “張啟山瘋了!”一個老人大叫道,一個士兵聽到,直接給了他一槍拴。他默默把頭轉向別處,似乎這樣可以聽不到他們在那裏大吼大叫。都是一些夥計。
    最後他清了清聲音“本部下按長沙布防官張啟山的命令,“念你們與我本是同根生,即便是這樣,我也隻能肅清你們,便再無瓜葛。立即肅清!””
    他看著“肅清”這兩個大字似乎佛爺用了很大的力氣。連墨水都穿透了紙張。
    “佛爺不能這麽對我們!佛爺不能這麽對我們!佛爺不能這麽對我們!”
    ……
    他對天空開了一槍。人聲鼎沸的人群,瞬間安靜下來。雨聲似乎又變得十分氣勢磅礴。雨水打在他冷峻的臉上,“這是命令!!!吵什麽!”士兵把前一排人押上去。一隊士兵站在這一排人的麵前解下槍。
    張日山便道“準備裝彈!”
    又是一陣子彈填充的聲音。
    “聽我口令。”
    “抬槍口。”
    “放!”
    那一排人倒下,下一排人上來,周而複始。空氣中彌漫了血腥味。槍口迸發的火花,他麵無表情的看著一個人被子彈打中噴湧出來的血液正在水中蔓延開來……他耳膜裏一陣耳鳴。
    佛爺是對的嗎?他竟然是他第一次不知道是對是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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