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人心不古啊。”
    空明和尚盤坐在自由信仰國的水晶廣場中央，袈裟在微風中輕輕飄動。
    他麵前懸浮著全息投影的佛經文字，周圍地麵上散落著納米材料製成的蓮花座墊。
    這個未來世界的信徒們可以隨時調取任何宗教的經典，但真正駐足觀看的人寥寥無幾。
    “佛說世間有八苦……”
    空明，在努力。
    空明一個佛教子弟認為人類贏不了，成功被蠱惑。
    並且被送了過來，在初步的確認自己可以去哪裏，以後先去了擺爛帝國，但根本沒人聽他的。
    於是他便打算，跑到這個專門傳送信仰的國家來，先立足再說。
    空明十分的努力的運轉功法，他的聲音通過聲波穩定器清晰地傳遍整個廣場。
    然而路過的行人大多隻是投來好奇的一瞥，便繼續沉浸在自己的全息屏幕中。
    “……怎麽會不行？”
    “他們的信仰這麽堅定？”
    “……獸皇賜予我力量吧！”
    空明皺著眉頭感覺不行，於是便開始祈求他的神。
    他的皮膚下，章魚意識體墨影接收到以後也察覺到不妙，它正通過神經網絡監測著周圍的一切。
    這個被策反的和尚是它精心挑選的載體。
    一個來自第七層世界的苦行僧，對痛苦有著深刻理解，是傳播混亂的完美媒介。
    它思考了一下，給予了他更多的精神力量支持。
    空明力量暴增，開始爆發出驚人的佛光，隻是這個佛光被某種東西給扭曲了。
    “生苦，老苦，病苦，死苦……”
    空明繼續宣講著，聲音中帶著千年來佛教徒特有的悲憫。
    他手腕上的生物識別環突然閃爍了一下，顯示周圍聽眾的共情指數僅為12，遠低於正常傳教效果。
    就在這時，一個頭上有貓耳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走了過來。
    她的眼睛是罕見的紫色虹膜，隨著光線變化呈現出不同的色彩。
    手中捧著一本看似古老卻實際上是用記憶金屬製成的聖火貓貓教經典。
    “和尚叔叔，你在說什麽苦呀？”
    小女孩歪著頭，貓耳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抖動。
    空明微微一笑，這是他進入夢蝶樂園以來第一個主動搭話的人。
    “小施主，我在講人生的根本苦難，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
    “等等等，等一下……”
    小女孩擺擺手，全息屏幕從她的指尖展開。
    “苦是什麽？”
    小女孩看來看去發現都沒有這個的描述，於是她便直接問和尚了。
    空明，有點懵，他想過很多問題，但沒想過會有這種問題。
    “就是你碰到不高興的事情啊。”
    “不高興的事情，那又是什麽啊？”
    空明……
    “哦，好像就是難度，是吧？我明白了。”
    小女孩按著屏幕看幾乎終於找到了，解釋。
    “呃，沒錯，當難度大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就可以相當於苦了。”
    “哦，原來如此，那生苦是什麽？”
    “這很簡單啊，就是你出生的時候所造成的苦啊。”
    “啊？這應該沒有難度吧？媽媽說我是從生命培育艙裏定製的，調整了所有基因缺陷，出生時還有快樂激素注射呢！”
    “這雖然被一些人說不太好，還是有很多人堅持傳統的生育方法，不過哪怕是這樣一個空間位移法術就出來了，哪裏有什麽生苦啊？”
    空明愣住了。
    他皮膚下的墨影立刻活躍起來，通過神經鏈接向他傳遞應對策略，但他選擇了忽略。
    想要他不管這麽多，不過他不想強行洗腦，催眠，使用各種亂七八糟的方式傳播信仰。
    那違背了他的道，他雖然是認為神話獸神更強，人類必敗。
    所以人類應該投靠神話獸神，但他認為哪怕投靠了，人類隻要接受罪過，那麽也是可以變得足夠強大的。
    他曾經被一個獨特的獸所傳道。
    那是一頭獨特的鯤，有25光年這麽長，那條鯤所說的很不錯。
    萬事萬物隻是表象，能夠指引人向善的才是王道。
    吃苦也是為了不吃苦。
    又或者適應吃苦，把苦變甜。
    再來繼續成長，這才是目的，而不是提倡吃苦。
    會讓人受傷，甚至倒地不起的不是好的苦難。
    能夠讓人能夠成長，或者可以獲得大量利益的苦難逃不了的苦難，那也是可以接受的。
    例如磕一個頭給1萬，可以一直磕。
    這能算是苦難嗎？
    恐怕有一群人搶著要，甚至可以磕到頭冒煙。
    這大概就是那條鯤所說的各種內容。
    空明，很認同這句話，如果能夠把苦難變成難度再來成長這才是有必要的，不然沒有成長就隻是單純的吃苦。
    那不是有病？
    所以，空明要傳播他的信仰，要通過吃苦耐勞來克服各種各樣的苦！
    這點他絕對不會放棄！
    “這個……”
    空明調整了一下坐姿。
    “即使出生無痛，人終究會老，會病，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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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
    小女孩眨眨眼，突然，她的麵部開始變化，皮膚出現皺紋，頭發變白，然後又迅速恢複原狀。
    “是這樣嗎？我可以隨時調整生物年齡參數哦，昨天我還調成老太太樣子去參加複古派對呢！”
    廣場上的幾個行人被這一幕逗笑了。
    “哈哈！”
    “那個你是外麵的吧？”
    “你還是改改你的教條吧，現在都沒有人變老了。”
    幾人路過隻是稍微好心的勸告了一下就走了。
    並沒有繼續管空明他們，在他們想來這些麵的人是很難溝通的。
    也就隻有小女孩有這麽大的耐心，可以有點意思的陪他玩一下。
    “這……”
    空明感到一陣眩暈，他想反駁。
    但是他所查到的資料以及在神話章魚那裏所得到的情報都告訴他，這還真就是真的！
    隨著技術的不斷破解，不老，幾乎就已經是一種被動了。
    他手腕上的生物識別環顯示他的壓力指數正在飆升。
    "那……病痛呢？"
    空明的聲音已經有些顫抖。
    小女孩一臉困惑。
    "病？你是說那種古代人才會有的身體故障嗎？”
    “我們體內有納米醫療機器人和誇克機器人，外有法則機器人，本源機器人，24小時巡邏，還有量子修複艙，以及我所學的七十二變調整已經不會出現這種問題了。”
    她突然想到什麽，興奮地說。
    “哦！上個月我的視覺模塊出了點小bug，不過去修複艙躺了十分鍾就好啦！”
    “這些確實是有點麻煩，不過沒有到什麽很苦的程度吧？”
    “而且現在科技這麽發達，估計再過個幾年就不會有這些bug了。”
    小女孩覺得這並沒啥。
    空明感到口幹舌燥。他體內，墨影正在瘋狂分析這個世界的科技水平，不斷調整著滲透策略。
    幾乎想要找到某種困難。
    但幾乎沒有，空明隻能機械地繼續他的教義。
    不過這次他稍微有了這麽點信心。
    “死亡，人總有一死……”
    “死亡那是什麽？我看看。”
    “哦，死亡就是係統重啟失敗睡覺，是吧？但這不可能吧？畢竟擁有重啟計劃。”
    “又或者用你們這些外麵的人來說，可以理解為鳳凰涅盤？”
    “我們的各種計劃，可以理解為你們的鳳凰計劃？”
    小女孩不假思索地說。
    “上周我不小心從浮空島掉下來，而且我不小心用了個空間跳躍，結果剛好還穿過了，防禦程序，結果掉到一個沒開發的地方，身體損毀率99，但我意識可以分散在重組啊！”
    “這在我們看來就是重啟，用你們的話可以理解為金性不滅吧。”
    “而且現在這個技術聽說到達了10級，並且還固定了。”
    “目前人類的技術也沒有辦法不重啟，是不可能不重啟的。”
    她做了個鬼臉。
    “就是新身體要重新適應有點麻煩，花了我整整一小時呢！”
    空明的額頭滲出冷汗。
    他麵前的佛經全息投影因為他的心率不穩而開始閃爍。
    小女孩似乎注意到，他的不適，關切地問。
    “和尚叔叔，你看起來好難受，難道這就是你所謂的苦？”
    “要不要去快樂艙？或者我幫你呼叫心魔疏導ai？”
    “放心，這方麵也連接了10級係統不死特性，無論你靈魂怎麽樣都可以把你弄回來的！”
    “不……不必……”
    空明艱難地說。
    他有點懵，他從來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
    後麵的各種苦也沒有必要說了。
    因為那種所謂的苦都隻是心靈的苦，這種苦隻是到來這裏的時候。
    其實就已經被化解掉了大半，因為這個世界是分區的。
    那是道家的境界理論世界，一切源自於心，隻要繼續分割，那麽就難以產生糾紛。
    他體內，墨影正在重新評估整個計劃。
    這個世界的科技運用已經超越了它們最極端的預測，全體人類似乎已經克服了生物層麵的所有限製。
    這和它們的世界擁有著各種本質上的不同。
    他們幾乎已經走上了一條開始慢慢沒有限製的道路。
    小女孩蹲下身，好奇地翻看著空明帶來的古老佛經。
    她萬一這頭稍微閉眼了一下。
    “這些苦難我稍微有點理解了，原來如此，長見識了。”
    “原來外麵的世界是這樣子的，這些我隻是想象一下，聽到就感覺，好可怕，但為什麽我們這裏都沒有呢？”
    她天真地問。
    空明沉默了很久，最後輕聲說。
    “或許……你們已經創造了極樂世界……”
    “極樂世界？”
    小女孩眼睛一亮。
    “你是說像創世界遊戲裏那種嗎？我們班上的小明昨天剛創造了一個沒有重力的泡泡搞笑世界！”
    “還被老師誇獎了，說這是人類的勝利，這是搞笑神話時代的到來的最初……”
    空明感到一陣深深的無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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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畢生修行的教義，在這個連死亡都可以逆轉的世界裏，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整個世界估計隻有那個叫做人皇的家夥可以死掉。
    而連死亡都能夠克服的世界，又能夠分區啊並且不斷進步的世界，某種程度上好像還真沒有什麽太苦的東西了。
    硬要說的話就是沒苦硬吃倒是勉強可以，但這有什麽必要呢？這違背了他的理念。
    他體內的墨影開始釋放鎮靜劑，防止宿主崩潰。
    “小施主……”
    空明努力保持聲音平穩。
    他還想最後稍微嚐試一下，看看有沒有辦法，尋找到一定有意義的苦。
    這就代表這個世界還是需要的。
    “即使沒有身體上的苦，人心中的欲望、執著，這些難道不會帶來痛苦嗎？”
    小女孩思考了一會，然後燦爛地笑了。
    “可是我們的心靈花園係統可以隨時調節情緒呀！”
    “如果覺得不開心，就調高血清素分泌，如果太興奮，就釋放點鎮靜因子。”
    “雖然這裏有人說是異化的表現，不過大部分人覺得沒啥，反正當我擁有控製情緒的功法以後其實也差不多。”
    她指了指自己太陽穴上幾乎不可見的微型接口，又拿出一本書晃了晃，表示她可以學習。
    思考了一下，又拿出旁邊她一直拿著的書。
    “連聖火貓貓教都說，要像貓咪一樣隨心所欲～”
    空明徹底無言以對。
    他體內的墨影做出了緊急決定，開始接管部分神經控製權。
    空明的眼神突然變得深邃，聲音也低沉了幾分。
    “但你們失去了苦難帶來的成長，沒有痛苦，何來覺悟？”
    小女孩被這突然的變化嚇了一跳，後退了半步。但很快她又恢複了天真的表情。
    “覺悟？你是說像遊戲升級那樣嗎？我們隻要完成係統任務就能獲得經驗值呀！”
    “不，不是那種。”
    空明和墨影混合體試圖解釋，卻被小女孩的智能手環發出的提示音打斷。
    “啊！我的創世界遊戲維護完成了！”
    小女孩歡呼起來。
    “和尚叔叔，你要不要一起來玩？我可以教你基本操作！”
    空明體內的墨影迅速計算著——這可能是深入了解人類創世界係統的絕佳機會。
    它控製著空明點了點頭。
    “好，好的……”
    小女孩高興地拉起空明的手。
    當他們的皮膚接觸時，空明體內的墨影突然接收到了大量數據，這個小女孩竟然擁有創世權限，她的遊戲實際上是在操縱現實的基本參數！
    “我叫星塵！”
    小女孩一邊拉著空明走向傳送平台，一邊自我介紹。
    “媽媽說我的名字來自宇宙塵埃，是最基礎的創造材料！”
    混合體被拉著踏入傳送光柱，在身體被量子分解的瞬間。
    墨影隱約終於明白了人類強大的秘密，他們將宇宙視為可編程的遊戲場，而痛苦不過是需要debug的代碼錯誤。
    在重組於創世界中心的同時，墨影做出了一個危險的決定，如果無法用苦難瓦解人類，那就讓他們在自己的遊戲中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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