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警報聲將程空從冬眠中驚醒。
    他的意識像被粘稠的糖漿包裹，緩慢地恢複清醒。
    艙內紅光閃爍，映照出其他同伴同樣困惑的臉。
    “發生什麽了？”
    程空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的。
    冬眠帶來的脫水讓他的喉嚨如同砂紙摩擦。
    蘇河已經趴在觀察窗前，瘦小的背影繃得筆直。
    “有東西，好像有東西來了！有東西要從我們旁邊過去了！”
    程空跌跌撞撞地走過去，透過琥珀色的艙壁，他看到了一生難忘的景象。
    一艘木製的飛船正以驚人的速度向著他們來的方向駛去。
    那飛船造型古樸，船身上刻滿發光的符文，在夢境通道中拖出一條絢麗的靈光尾跡。
    “真正的修仙文明的飛船！”
    陳理激動地拍打著艙壁。
    “他們真的存在！”
    老人顫抖著調出掃描數據。
    “老天，這能量……這不可能！”
    程空看向屏幕，數字正在瘋狂跳動，最後定格在一個超出所有量程的數值上。
    係統自動切換成科學計數法顯示34x1057靈能單位。
    “幾千萬億個境界！”
    紅發女子喃喃道。
    “原來是真的！”
    眾人陷入狂喜，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
    那木船很快就過去了，根本沒管他們。
    程空卻注意到那艘木船上的符文圖案有些眼熟。
    他調出記錄影像，放大細節。
    “這些符文。”
    程空眯起眼睛。
    “是空間折疊和靈力壓縮技術，看這個節點設計，完美解決了能量逸散問題，這工藝簡直……”
    “是藝術！”
    陳理接過話頭，眼睛發亮。
    “我們的量子計算機模擬幾百年也達不到這種精度！”
    “沒錯，沒錯，實在太完美了！”
    正當眾人沉浸在讚歎中，隻有一個小女孩有點無語。
    那能量確實很離譜，但從技術層麵十分一般。
    影響到這麽離譜的程度嗎？
    正當他們打算繼續稱讚的時候，飛船突然再次警報大作。
    “又有什麽來了？”
    蘇河緊張地問。
    這次出現的飛船讓所有人瞬間失聲。
    銀白色的流線型船體，表麵流動著夢境特有的虹彩，尾部推進器噴出的是純粹的數據流。
    這是夢蝶樂園最高科技的結晶，傳說中的夢想號！
    “這不可能！”
    程空聽見自己說，聲音輕的幾乎無法讓人聽見。
    那艘高科技飛船以更快的速度超越了他們，向著現實的方向飛去，轉眼間就消失在他們所能探測到的通道盡頭。
    船艙內死一般寂靜。
    “那，那是夢想號嗎？”
    紅發女子終於打破沉默。
    “不可能！”
    陳理猛地站起來。
    “夢想號是夢蝶樂園的終極武器之一，它怎麽可能出現在這裏？而且……”
    他的聲音低了下去。
    “而且它怎麽敢向著修仙文明去？並且還是在這種時候！"
    “剛剛修仙者們的飛船才剛過去，才剛去夢蝶樂園，它怎麽可能會不在原地防守，反而去現實修仙世界？”
    “這不合理啊！”
    陳理，分析推理到覺得那不是夢想號。
    老人調出兩艘船的對比數據。
    “能量顯示，夢想號是木船的，呃……”
    他停頓一下，反複檢查儀器。
    “約三百萬倍。”
    “所以那不是夢想號！”
    蘇河突然大聲說。
    “一定是修仙者們，對！”
    “他們擊敗了夢蝶樂園的攔截，然後，然後現場仿製了夢想號！用更高的技術！”
    “之後他們覺得沒意思就回去了。”
    “沒錯，沒錯，就是這樣了，應該就是，打贏以後他們覺得沒什麽意思就回去了！”
    程空看著同伴們臉上急切的表情，知道他們在尋找什麽。
    一個能保住他們世界觀不崩塌的解釋。
    他自己也需要這樣的解釋。
    “沒錯。”
    程空聽見自己附和道。
    “修仙文明有這種能力，他們可以瞬息間理解並超越任何科技。”
    “而且那艘船的速度確實更快。”
    陳理，如獲至寶地抓住這個細節。
    “如果是夢想號本尊，不可能比修仙飛船還快。”
    眾人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熱烈討論起來，聲音越來越大，仿佛音量能填補邏輯的漏洞。
    程空注意到每個人眼中閃爍的不安，但他們選擇忽略它，或者勉強壓製！
    隻有一個小女孩，還是有一臉懵的，聽他們說著。
    對於他們所說的內容，她完全無法理解。
    什麽鬼，修仙文明，瞬間解析，科技文明？
    這是不可能的，倒不是他們的修仙者的腦容量不夠什麽的，純粹就是一個有點鬼畜的問題。
    如果真的瞬間被解析了，並且學習了，那麽修仙文明還是修仙文明嗎？
    以後的修仙文明都拿出幾把槍來，或者拿出各種大炮來或者使用各種各樣的融合科技，把各種丹藥法寶，煉器，煉丹全部砸在一起，那真的還算是修仙文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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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後也不用穿什麽長衣服了，全部穿著短褲，短袖，平民們也不用再耕地了。
    這一切都會變好，但這是修仙文明嗎？
    真的能夠那麽順利，那麽他們幾千萬億億億億億億億億億年，難道都在原地發傻？
    而且最重要的是夢蝶樂園，已經開始走向知識共享的強大道路了！
    一個人突破之後會不斷對自己的各種體係進行命名並且傳播下去。
    之後就會獲得各種獎項，榮譽勳章什麽的，並且也會給予真理之書的權柄好一部分道德八卦權限等等東西，以幫助他更好探索！
    其他人學會以後又會繼續突破，再一次又分享出去，其他人再繼續！
    全部人不斷完善著八卦，不斷突破著九宮！
    這種模式想要學習的話，那麽隻能成為這種模式！
    而成為這種模式的文明真的還能夠是修仙文明嗎？
    不把別人踩在腳下的封建王朝神仙國度還能稱之為這修仙嗎？
    就算勉強還叫做修仙這個名字，那也隻是掛個虛名，畢竟本質已經變了。
    如果真的可以這麽輕鬆發生這種改變，那麽大家也不用打了。
    因為大家已經成為一個很好的文明了，互相共享信息，互相隔絕，又互相分享等等的一種獨特文明。
    所以自然也不用打了，但他們真的會如此嗎？
    不，不會，哪怕他們真的強到離譜，分析出打敗夢蝶樂園的辦法，他們也不會用的，但不會用又打不贏！
    這就是夢蝶樂園獨特的地方。
    學我，那就成為我，不學我那就永遠打不過我！
    夢，是不會結束的！
    這也是他們學不了的。
    這應該就算是基礎中的基礎，但他們卻選擇性忽略，開始瘋狂自我催眠。
    不得不說這個異常強大到離譜。
    “……也好，強大點好，之後夢底層的神話計劃，就是需要這種遠程養狗一樣的能力！”
    小女孩很快轉變心態，覺得好像還不錯！
    就在她還在不斷思考的時候，飛船第三次警報響起。
    “又來了！”
    駕駛員驚呼。
    第三艘飛船出現了，比前兩艘更快，更淩厲。
    它幾乎是撕裂通道而來，銀白色的船體上流動著血紅色的數據紋路，形狀與夢想號相似但更加猙獰。
    從現實瞬間從他們旁邊經過，在極快的墜入底下通往夢境。
    “這是……”
    蘇河的聲音發抖。
    程空感到一陣寒意爬上脊背。
    這艘船的風格他太熟悉了，這是夢蝶樂園戰鬥單元的標誌性設計，那種冷酷的效率美學。
    更可怕的是，它展現出的技術明顯比第二艘船更先進，就像，就像已經完成了幾輪戰場升級的版本。
    就像各種夢蝶樂園飛船不斷宣傳的原地升級一樣！
    “結算畫麵……”
    程空無意識地喃喃道，他本能的引用了他所知道的夢蝶樂園戰鬥係統的術語。
    “什麽？”
    陳理有點疑惑的問道，他不是太關注這方麵。
    程空沒有回答。
    他想起了夢蝶樂園的戰鬥ai工作模式。
    遭遇敵人，分析，戰鬥，立即升級，再戰鬥。
    效率高得可怕，過程冰冷無情。
    而現在這第三艘船，完美符合這個模式。
    再配合上前麵的各種過程。
    程空，輕易的推導出一個大概的邏輯符合的故事。
    修仙世界通過他們又或者是什麽其他的渠道找到了這個通道之後進入夢蝶樂園。
    再進去沒幾下就被瞬間打爆，之後就是夢想號出擊打敗他們，升級，結算畫麵。
    “是玄修者！”
    紅發女子突然喊道。
    “一定是玄修文明的飛船！他們和修仙者不同，科技感更強！”
    這個提議立刻得到眾人響應。
    “對對對！玄修文明！”
    “我就說嘛，現實世界肯定不止一個流派！”
    “看那符文風格，明顯是玄修一脈的！”
    程空看著同伴們自欺欺人的表演，胃部絞痛起來。
    理性告訴他，這些飛船呈現出的技術演進軌跡太明顯了。
    這幾乎完全就可以確定一個事實，木船被夢想號擊敗，然後是升級版夢想號出擊在短暫戰鬥之後原地升級退回！
    這一切的一切，說明一件事。
    夢蝶樂園不僅攔截了修仙文明，還戰勝了他們，並迅速學習吸收了對方的技術，在瞬間研究出克製的方法，打贏！
    但這個結論太可怕了。
    如果能量等級高出幾千萬億倍的修仙文明都會敗給夢蝶樂園！
    那麽他們千辛萬苦追尋的真實世界又算什麽？
    “我們需要繼續冬眠。”
    程空突然說。
    爭論聲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看向他。
    “通道穿越已經進入最後階段。”
    程空努力保持聲音平穩。
    “越早到達真實世界，我們就能越早弄清楚真相。”
    他不敢說出口的是，他害怕繼續觀察下去會看到更多無法解釋的現象。
    害怕他們堅信的一切會在更多證據麵前土崩瓦解。
    “程空說得對，”
    老人緩緩點頭。
    “爭論這些沒有意義，等我們到達終點，一切自然明了。”
    冬眠程序再次啟動。
    程空躺進艙室時，蘇河悄悄拉住他的手。
    “你其實也不確定，對嗎？”
    程空看著女孩眼中的恐懼，輕輕捏了捏她的手。
    “記住，無論如何，痛苦是真實的刻度。就算最壞的情況發生，至少我們正在變得真實。”
    休眠氣體開始注入。
    在意識消失前的最後一刻，程空仿佛又看到了那個甜甜圈，金黃的，甜蜜的，夢蝶樂園的幻影。
    他突然不明白自己為何如此憎惡完美，又為何如此渴望一個可能並不存在的真實。
    黑暗吞噬了他，飛船繼續在夢境通道中穿行，載著一群不願麵對真相的逃亡者，駛向那個或許比夢境更加虛幻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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