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寶山水庫的事，不脛而走。
    原本頭頂著吃軟飯標簽的邊緣人蘇知青，一下子又重新掛到了村民們的嘴邊。
    “聽說沒，元寶山水庫那邊出事了，說是蘇知青發現的，水庫的水都要滿出來了。”
    “啊！那水要是衝下來，咱這邊不是都得遭殃？”
    “可不是嗎！我今天看到好多小汽車往小寶山上去，驚動了好多大幹部。”
    “嘖嘖，這有文化啊，就是不一樣，咋這蘇知青考上了大學就能不去呢？”
    “小茹這丫頭有點厲害，可把蘇知青迷糊得死死的！”
    “別瞎說，小心玉貴叔削你！”
    河工工地上七嘴八舌，熱鬧一片。
    當天下午，水利部門通過各個公社，通知了河工上負責各河段的生產大隊，元寶山水庫將連續十天，每晚分階段泄壓放水。
    要求各大隊確保各自河段的引水溝渠暢通無阻，既保證水庫泄壓成功，又不影響河工的正常清淤進度。
    蘇豫被大家問得頭腦殼都疼，沒辦法，隻得閃人。
    拉著沈雲川，去第三生產小隊的地塊上，劃拉了六畝地，作為他種紅薯的試驗田。
    “雲川哥，明兒我不去河工上了，實在受不了！”
    沈雲川嗬嗬笑著，水庫上的事，趙玉貴和張同富分頭給他們這幾個大隊委都簡單通報了一下，晚上還要組織人手輪流看守著引水溝渠，以防止堵塞。
    至於蘇豫的事，他也大概聽說了，趙玉貴不介意自家姑爺的英雄事跡被廣為傳播。
    “行吧，你忙你的，河工上我安排人頂上！”
    蘇豫抓起一把田裏的泥土，細細地撚著，時不時還聞一聞，甚至用舌頭舔一舔。
    沈雲川看著好奇，“蘇豫，這土有啥好琢磨的？”
    蘇豫笑著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這一塊田不錯，我一茬就能搞出五千斤，雲川哥，你信不信？”
    沈雲川對蘇豫最近幾天幹的事都看在眼裏，蘇豫的變化很大，但是又覺得這些好像就應該是他幹的事。
    蘇豫的眼睛裏有著與別人都不一樣的自信。
    這種自信，他曾經在他的團長、師長的眼睛裏看到過，那是一道光，一道迷人的光！
    “我信！”沈雲川說得很肯定。
    “哈哈，看來現在隻有你一個人信我！我得把這六畝地細耕一下，今年的地溫感覺比往年要高，過了驚蟄應該就可以種了，正好到青黃不接的時候，三萬斤紅薯，咱大隊每戶還能分個五十斤。”
    沈雲川的心裏沒由來地一陣悸動，就衝蘇豫心裏想著，讓全大隊的人在青黃不接的時候能多一些口糧，這就不是普通人能有的境界。
    誰不是先想著自己呢？而蘇豫，他想的卻是全大隊的人。
    “要不然，咱們三小隊多種一些紅薯？”沈雲川提議道。
    “不用，那樣你的壓力太大，我立了軍令狀，大家可能就當個笑話看看，再說六畝地也不影響什麽，等第一茬紅薯收上來，我相信不用你我去說，大家會有選擇的。”
    沈雲川點點頭，“還是你想得周到。”
    蘇豫指了指遠處，被運到田裏的堆成一堆一堆的河泥。
    “那些河泥，以往都是耕地的時候順帶著翻一下，其實沒有有效地利用好這些河泥的肥力。
    今年的話，你可以試著先把那些河泥鋪開曬幹了，趁著下雨前，把它和地裏現有的土壤混合一下，對於改善土壤的物理和化學性質，提高土壤肥力的作用是很明顯的。”
    沈雲川雖然不是很理解這些步驟到底有什麽用，但心裏認為蘇豫說得一定有道理。
    “行，這不難做到，回頭我安排人按你說的辦法處理這些河泥。”
    “成，雲川你去忙吧，我一個人琢磨琢磨。”
    沈雲川離開後，蘇豫看看天色也已經不早，順著田埂，慢慢溜達著往家去。
    趙小筎在灶頭上蒸了玉米麵窩頭和幾個紅薯，等著蘇豫到家就可以吃晚飯了。
    這兩天的生活，對她來說就是翻天覆地的變化，家裏有了好多糧食，甚至還有肉。
    原本一貧如洗的家，居然過幾天還要蓋大瓦房。
    她坐在爐膛前，一邊往裏麵塞著草把，一邊傻傻地笑著。
    與此同時，在豫北省省府所在的新鄭市，省冶金機械廳的廳長廖懷林，也正在家裏的爐子上烤著幾個紅薯。
    前兩天，他去北望市朝陽機械廠視察時，在廠裏的招待所吃了這個紅薯相當不錯，特意交了三塊錢帶回來五十斤。
    今天下班他先到的家，自己炒菜也不靈光，想到這個紅薯，幹脆放在取暖的爐子上烤上兩個，外加熬一鍋玉米粥，晚飯就搞定了。
    廖懷林的妻子蘇瓊芳是省農科院的研究員，和廖懷林一樣，都是50年代的老牌大學生。
    因為恢複了高考，豫北大學重建農學院，由於師資缺乏，今天特意聘請蘇瓊芳去擔任農學院的兼職教授，路上耽誤了一些時間，到家時天已經黑透了。
    “懷林啊，啥紅薯這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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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瓊芳一進家門，就聞到了一股烤紅薯特有的香味，但這個紅薯的香味裏還帶著一股清甜的味道，而且這個香味和甜味一點都不膩，甚至說是一種清香也不為過。
    僅憑著香味，她就覺得這紅薯不簡單。
    農科院的研究員，看問題和考慮問題的角度，都帶著職業習慣。
    廖懷林把一鍋玉米粥端上了桌子，“想起來，前兩天從北望市帶回來的一些紅薯，今天剛好烤了兩個，那天我吃了，確實好吃。”
    蘇瓊芳打開玉米粥的鍋蓋，“嗯，還不錯，今天沒有熬糊了，有進步啊，老廖同誌！”
    廖懷林嘿嘿笑著，拿過碗來，先舀上一碗放到了妻子的麵前。
    蘇瓊芳去將爐子上烤得差不多的兩個人大紅薯拿來放到了桌上，“今天你怎麽回家這麽早？”
    廖懷林壓著心裏的小激動，一邊給自己盛上一碗粥，一邊不緊不慢地說道，“下午去省府談話了。”
    蘇瓊芳剛拿起碗筷的手，忽地停在了半空中，用期待的眼神看向了廖懷林。
    “嗯，省裏讓我接程副省長的位子！”
    蘇瓊芳的手不自覺地顫抖起來，眼中也閃現出一點淚光，這些年不容易啊！
    自從兩年前，廖懷林從西川的幹校重新回到現在的領導崗位，他就沒日沒夜地撲在工作上，一心就想把這些年失去的時間補回來。
    以廖懷林的學識和能力，他是可以在更大的舞台上發揮作用的，而現在他終於......
    “老廖同誌，今天必須喝一杯！”
    蘇瓊芳揉了一下眼睛，起身去找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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