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水至清則無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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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白天日漸短暫。
剛到酉時,太陽便落了山,一道道炊煙在這個邊陲小城中升起。
在這夜幕降臨,眾人歸家的時候,某條街上,一個長長的隊伍正舉著火把快步奔跑著。
從空中看去,像極了一條遊走在鄴城巷子中的火龍。
火龍的最前端,帶頭的人早已氣喘籲籲。
但他仍舊強自奔跑著,不敢耽擱片刻。
此人正是趙高池。
他的身後跟著一隊手持火把的官兵。
官兵們腳下沉重,麵色疲累,但眼神中卻盡是貪婪的光。
“天壽,是不是快到了?”
他對身邊的一名武官問道:
一直緊跟著趙高池的武官指著前方不遠處的一座宅院回道:
“稟大人,前麵就是最後一家了。”
趙高池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而後對一名紅唇少女說道:
“今天多虧了女俠大力相助,他日定有重謝!”
天權不冷不熱的回道:
“不必了,我也是奉命行事。
如果趙大人真的心存感激,做個好官就行!”
趙高池無奈的搖了搖頭,道:
“好官?在姑娘看來,什麽樣的官算是好官?”
“為民請命,把老百姓真正的當成自己的子民,便是好官!”
天權不假思索的回道。
趙高池一邊喘著粗氣,一邊歎道:
“唉……
普天之下,隻有皇上一人,才有資格把老百姓當成子民!
我們這些地方官,如果真的把百姓當成子民,就犯了在大梁朝為官最大的忌諱。
你可能不知道,為官一任,束縛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能真的為百姓做一件實事,就已經算是不錯了!”
“你!你竟然這樣想!”
天權聽趙高池這樣說,心中有些惱怒,道:
“看來我們是看錯了人!”
趙高池沒有解釋,而是說道:
“女俠以為今日抄家所得錢糧,是宮濟天這些年所得的所有嗎?
為了穩住位置,他留給自己的恐怕不足一成!
那九成財富,都被他送到州府大人那去了。
隻有送的夠多,才能夠保住位子。
這一點,自下而上都是一樣的。
如今這個世道,錯不在官,更不在百姓,而是在……”
說到這,趙高池閉口不言,而是伸手朝著天空指了指。
天權會意,仍舊強硬的說道:
“趙大人管好自己就行了,難道別人還能逼你做貪官嗎?”
“嗬嗬,別說,還真是有人逼你。
你想為百姓辦實事,你就得做個鐵麵無私的清官!
但你若想做個清官,你就做不了官!”
見天權麵色仍舊鐵青,趙高池繼續耐心的說著。
隻是那語氣並不像是在勸天權,反而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世間安得兩全法啊!
多少清官最後要麽鋃鐺入獄,要麽同流合汙。
等到了帝京城的朝堂之上,哪還有一個清官?!!
水至清則無魚啊……
女俠可以回去問問你家家主。
他雖然年紀不大,但是個有大智慧的人。
我說的話,他一定懂!”
雖然今天趙高池妥妥的被夏秋冬利用了,但此刻他對夏秋冬突然有了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就憑對方能說出來,將宮濟天的家產全部拿給州府大人以換取平穩,對方就肯定是個七竅玲瓏之人!
想到這,他的腦中不自覺的浮現出夏秋冬的樣貌。
忽然間,他覺得曾經好像在哪見過這個少年。
在哪呢……?
就在他感覺馬上就要有頭緒的時候,一行人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宮濟天最後一個宅子。
一直緊跟著他的那名武官道:“趙大人,我們到了。”
趙高池麵色淡然的點了點頭,衝著宅子一揮手,道:
“天壽,開始吧!”
被喚作天壽的武官一馬當先,一腳將門踢開,而後帶著眾官兵蜂擁而入。
不需要任何指導,今日抄的家太多了,多到這隊官兵早已駕輕就熟。
他們熟練的將人綁了起來,熟練的找到地庫位置,熟練的將錢糧搬到院子裏清點,熟練的扣下千分之一……
別小看這千分之一,一下午的千分之一加起來,已經夠這隊官兵十年的俸祿了。
天權見事情已經辦完,不願多留,對趙高池冷冷說道:
“趙大人,此間事情已了,我就回去了。
至於宮家人該如何處理,我家少主說讓大人自行定奪!”
趙高池並沒有因為天權冷漠的態度生氣,反而拱了拱手道:
“今日多謝女俠幫助。
勞煩女俠轉告夏家主,等我從州府大人那回來,定當登門道謝!
至於宮家人,請告訴夏家主,在下明白!”
“好!”
趙高池不像是個好官的坯子,天權也不願意與他多說。
一個“好”字之後,便閃身離去。
天權剛走,一直跟在趙高池左右的那名武官便說道:
“趙大人,這處宅子查抄完了,兄弟們該留的也都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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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全程盯著,一分都沒有多拿。”
趙高池笑著點頭道:
“天壽啊,你的那份拿了嗎?”
“小人跟隨大人,不為這些身外之物。”
“哈哈哈,不求財,那就是求權了。
天壽你放心,我不會虧待你的。”
蒲天壽聽到這話,眼中精光迸現。
他單膝跪地,感激的回道:
“下官必將忠於大人,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快快起來,天壽不必如此,我信你。”
一句信你,又讓蒲天壽心中頓覺溫暖。
將他扶了起來,趙高池道:
“天都黑了,我也累了,送我回府吧。”
說完,趙高池便徑自朝門外走去。
他絲毫不擔心這些錢財會被偷走,畢竟如今的鄴城已經是他一手遮天了。
雖然他還沒有得到州府大人的認可,但至少今晚,他是隻手遮天的存在。
可他走了兩步,發現蒲天壽並沒有跟上來。
“嘶……”
他心生疑竇,回頭問道:
“天壽,怎麽了,還有事?”
蒲天壽再次單膝跪地,道:
“大人,舍弟今日晌午跟隨您和宮濟天出了府衙,至今未歸,也沒有任何消息。”
“哦?仁壽沒回營?也沒消息?不應該啊。
他被宮濟天派去清理王家,按理說這活沒什麽危險啊。”
蒲天壽道:
“下官明白,舍弟這趟差事不但沒有風險,油水還很足。
可他從來沒有這麽晚不回營的情況,我擔心有什麽變故。”
趙高池想了想,道:
“天壽,你先別著急。
仁壽也不是孩子了,不會這麽容易出事的。
依我看,是不是去金鳳閣玩去了?
這樣吧,你帶幾個人去找找他,讓別人護送我回去就行。”
蒲天壽趕忙說道:
“不可,大人的安危更重要。
我護送您回府,然後再去找舍弟。”
趙高池對蒲天壽這個回答自是滿意,他點了點頭,默認了對方的話。
蒲天壽點了兩名親信,一路護送趙高池。
或許是兄弟連心。一路上,他的心裏始終覺得不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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