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應商發來的拉鏈，每十條捆在一起，這樣方便客戶檢查質量，清點數量。
    大清早突如其來的壞消息，讓洛子卉心煩意亂。一箱拉鏈，清點了幾次，數量和箱單都對不上。
    她有些氣惱自己，忍不住掉下眼淚。怎麽辦？離開工廠，自己去哪裏落腳？現在已經對秦瑞產生了依賴，被這個男人嗬護著，非常有安全感。離開他，自己將何去何從？洛子卉焦頭爛額。
    “洛廠長早上好！”突然，一個男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洛子卉在抬頭之前擦幹了眼淚，她怕工人看到她脆弱的一麵。她抬起頭，紅著眼睛看去，是周運升。
    “小周，沒到上班時間，你怎麽來這麽早？”
    “我睡不著了，就過來幹點活。洛廠長，我把那些箱子搬到桌子上，你坐在椅子上點數，這樣不用彎腰，身體會舒服一些。”
    “小周，裝滿拉鏈的箱子太重了，搬起來很費力。”
    “沒關係的洛廠長，我有勁。”周運升說完，把幾箱金屬拉鏈搬到桌子上，又給洛子卉找了一把椅子，“洛廠長，你請坐。”
    “謝謝你，小周。”洛子卉坐下來，開始檢查質量。剛才無助的情緒被周運升的舉動所溫暖。
    因為低頭幹活，頭發垂下來會擋住視線，洛子卉一早把頭發紮成了馬尾辮。周運升繞到洛子卉身後，偷偷觀察她的耳朵。
    洛子卉檢查拉鏈，周運升整理麵料。
    “小周，我看過你的員工登記表，你家住在雙善鄉？”
    “是啊，洛廠長，你知道這個地方？”
    “我當然知道了，我家是平樂鄉的，我們還是老鄉呢。”
    哦，周運升沒有表現出驚喜，也沒有接洛子卉的話。
    工廠早餐的鈴聲響起，周運升離開倉庫，向食堂走去。
    洛子卉放下手裏的活，去小食堂吃飯。
    周運升倉促地吃了一口飯，便走出工廠大院。他撥通了媽媽的電話。
    “媽，我剛剛確定了，我們的洛廠長就是那個洛子卉。”
    “你看見她右耳朵後麵的紅痣了？”
    “看見了。她還說起自己是平樂鄉的。”
    電話那頭的周媽歎了一口氣，“知道是她，那有啥用啊，她不是已經結婚懷孕了嗎？你們也沒有可能了。”
    周運升沉默了，咬著嘴唇，心有不甘。
    “媽，我還是咽不下這口氣。我爸當年救了她，就白救啦？她家就不再有什麽表示嗎？”
    “兒子，當年洛家有表示的，當場就把小卉許配給你了，給你們訂了娃娃親……”
    周媽說著，回憶起二十年前的一幕。那一年，洛子卉三歲。
    那是一個春寒料峭的日子，洛子卉的父母趕著牛車，去田間耕地，洛子卉由奶奶照顧。
    接近晌午，奶奶忙著做飯，洛子卉便搖搖晃晃走出了院子。
    在洛家大門外的空地上，停著一輛東方紅拖拉機，拖拉機後麵掛著翻地的旋耕耙。旋耕耙是由多個旋轉耙齒並列組成。
    從來沒有見過拖拉機的洛子卉，好奇之心驅使，爬上了旋耕耙。
    因為正值春耕季節，拖拉機都是晝夜不停地工作，司機累了困了，就在駕駛室休息睡覺。司機潘越醒來，打著哈欠，發動拖拉機，旋耕耙從地麵升起，他準備將拖拉機開走。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砰的一聲，一塊石頭砸在了駕駛室的車廂上，潘越一驚，立即踩下了刹車。接著就看見旁邊兩個人邊跑邊喊：“後麵有孩子！後麵有孩子！”潘越大驚失色。
    三個人衝到拖拉機後麵，從旋轉耙齒之間，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洛子卉抱出來。
    此刻的洛子卉，褲子被絞進耙齒，上衣被絞到脖子處，肋骨兩旁已經血跡斑斑。這個嚇壞的女孩，已經不會哭泣。
    周運升的媽媽將洛子卉裹在懷裏，潘越開著拖拉機，把她們送到鄉衛生院。就在那時，周母看到了洛子卉耳朵後麵的紅痣。
    洛子卉的父母聞訊趕來，為了答謝周家救命之恩，當場就把洛子卉許配給了周運升。那一年周運升六歲。
    從此周洛兩家走動得非常親近。好景不長，過了兩年，周運升得了肺結核，農村人都稱之為癆病。洛子卉的父母，以此為由解除了婚約。
    擔心別人知道兒子有癆病，將來不好成家，父母便把周運升，送到雙善鄉外婆家寄養治病，並為他改了一個吉利的名字。
    因為生病，加上被退婚，周運升自卑內向，性格詭秘莫測。初中畢業後，他就外出打工了。
    “媽，你為什麽同意退婚？”兒子的質問，打斷了周母的回憶。
    “兒子，事情都過去了，放下吧。你得了肺結核，小卉媽擔心你的身體會垮掉。咱家若不同意退婚，會被村裏人戳脊梁骨。兒子，你現在病也治好了，再找一個女孩也不難。”
    “媽，我告訴你一件事，洛子卉被她姐夫搞大了肚子。今天，她姐找來了，一頓鬧。”
    “你說啥兒子？你怎麽知道是她姐夫？”
    “她第一天來工廠，我就認出了她。她上中學那會兒，我去打聽過她，偷偷見過。我聽見她叫我們廠長姐夫。”
    “哦，有點意思。兒子，沒娶到她，是你的福氣。如果她嫁給你，還在外麵亂搞，給你戴個綠帽子，多丟人呀。”
    周運升聽媽媽這麽說，臉上的怒氣漸漸地消失，他掛掉電話，走進工廠。
    “小卉，多吃點。”秦瑞把煮好的麵端到洛子卉麵前。
    “姐夫，我吃不下。”洛子卉愁眉不展。
    “小卉，這可不是你的性格。”
    “姐夫，我還是得想辦法搬出去，這件事情不解決，我無法安心工作。”
    “也不必急於一時，等你姐消消氣，我再找她商量一下。”
    “不用了，姐夫。我姐情緒不穩定，我還是不刺激她的好。再說，我這不光彩的小三角色，工人們會怎麽看我？以後管理他們，威信何在？”
    “你是我秦瑞的合法妻子，幹嘛在意別人的眼光。”
    “無論怎麽解釋，大家都會認為我是小三上位的。何況將來我們還要離婚的，沒必要再給別人增添笑柄。”
    聽了洛子卉的話，秦瑞黯然神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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