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此，葉輕雲恭敬頷首，聲線平穩：“正是小子。”衣擺下的指尖雖依舊微微蜷起，卻在抬頭時將所有情緒掩入恭謹的笑意中，靜待溫碧茹的下一句話。
    “輕雲，風輕雲淡，倒是個好名字。”溫碧茹目光微垂，指尖輕輕拂過案頭青瓷筆洗，語氣裏帶著幾分慨歎，又藏著些說不清的意味。她抬眸時笑意溫和如春日暖陽，揮手示意葉輕雲退下，聲線裏帶著長輩般的關切：“既入了秋水學院，便安心修行。隻要你心性端方，學院自是不會藏私，你且先行下去歇息吧。”
    “是，小子告辭。”葉輕雲見溫碧茹不再過多追問，也是暗暗鬆了口氣，隨即立即再次抱拳，恭謹地向溫碧茹與溫錦躬身行禮，墨色衣擺垂落如緞，轉身時帶起一縷清淺的風。一旁的溫婉秋目光在二人麵上稍作停留，唇角掠過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旋即也是轉身款步跟上葉輕雲，裙裾輕掃過青磚，腳步聲漸次消失在廊下。
    溫碧茹望著葉輕雲遠去的背影，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青玉扳指。方才那抹熟悉的身影如驚鴻一瞥，在心底掀起細微漣漪——像極了多年前那人的模樣，卻又模糊得抓不住痕跡。她自嘲地搖搖頭，低歎一聲：“不過是同名罷了，我又何苦執念至此……”檀木屏風投下斑駁陰影，將她眼底的複雜神色揉碎在茶香裏。
    “姐，你不會又想起……”溫錦話音未落，便見溫碧茹猛地抬手製止，指尖微微發顫。她緊抿的唇角泛著青白，眼底翻湧的情緒轉瞬被斂去，隻剩一片冷寂。“行了......。”溫碧茹別過臉去，不願再觸及那段深埋的往事，聲音裏帶著不容置疑的壓抑，“不要再提。”
    溫錦喉頭滾動，將到嘴邊的勸慰盡數咽下。他太清楚溫碧茹此話的深意，此刻再多說半個字，都似在往她那潰爛之處撒鹽。沉默良久，他垂眸掩去眼底的痛色，緩緩搖了搖頭，袖中手指攥緊又鬆開，最終隻化作一聲消散在書房角落的歎息。
    “聽說你把他收作了關門弟子？”溫碧茹終於斂了情緒，抬眼看向溫錦，語氣恢複平靜卻又帶著一絲探究。
    “是啊姐！”溫錦目光灼灼，語氣裏滿是篤定與得意，“這孩子天賦異稟，在修行上定是悟性超群，若不將他收作關門弟子，悉心栽培，實在是暴殄天物，太過可惜了！”
    “倒也不錯。”溫碧茹神色沉靜，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案上的青玉鎮紙，“不過我瞧這孩子，恐怕不像表麵那麽簡單。”她抬眼望向溫錦，目光帶著幾分審慎，卻又旋即斂去鋒芒，“但你也無需憂心。他能在攝靈山脈救下婉秋，事後卻又未在你麵前提及分毫，單是這份心性，便值得一觀。”
    她起身踱步至窗前，望著廊下搖曳的竹影，聲音不疾不徐：“你隻管用心教導。若他當真如所言，一心鑽研我江州水係神技，且能修至人中翹楚……”話音一頓，她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屆時，我也不吝助他一臂之力。”
    聽到溫碧茹的話，溫錦指尖微顫，下意識往前半步：“姐的意思是……他另有圖謀？”喉結滾動間，他目光驟緊，“既然如此，為何還要……”話未說完便被碧茹如抬手打斷。
    “人心如深潭，哪有一眼望穿的道理？”溫碧茹轉身時袖擺輕揚，眼中掠過一絲冷銳，“但他若真想在江州攪動風雲——”指尖叩響窗欞，驚起簷下白鴿振翅，“也先得過了我這關。至於助他……”唇角忽而揚起薄涼笑意，“若是對我江州並無害處，即便最終不和我江州同心，也就權當是為這八州培養人才罷了。”
    “既然你都這樣說了，我便也不會刻意去提防於他，畢竟這小子也是給我莫名的好感，隻要他那別樣的心思不是針對我江州，我也就傾囊相授吧。”溫錦也是淡然的回應到。
    葉輕雲與溫婉秋踏出溫錦書房，一路朝著住所方向而去。葉輕雲步伐沉穩地走在前頭，玄色衣袍下擺掠過回廊欄杆，他眉心微蹙，腦海裏反複琢磨著溫碧茹親自出麵一事，他甚至還暗自思忖，是不是溫碧茹對自己起了疑心？想到這些，他下意識摩挲腰間玉牌，冰涼觸感也難以平複內心的不安。
    溫婉秋提著緋紅色裙擺，小心翼翼跟在後麵。方才自己姑姑對葉輕雲那些似笑非笑的試探，此刻仍像重錘般壓在心頭。她偷眼望著葉輕雲緊繃的背影，幾次欲開口解釋，又怕唐突，隻能將滿心忐忑化作無聲歎息。風過回廊，簷下銅鈴叮咚作響，反倒襯得兩人間的沉默愈發沉重。直到穿過走廊上的月洞門，兩串影子被月光拉長又揉碎，這場心事重重的歸途才終將被打破寂靜。
    “你......，你別往心裏去，姑姑方才問那些問題，不是刻意針對你。如今局勢複雜，她身為江州王，一切都是為了江州考慮。平日裏，姑姑待人親和，她雖貴為一方君王，卻絲毫沒有君王的架子。所以你千萬不要多想。”終究是溫婉秋率先開口，不難聽出她語氣中的憂慮之色。
    聞此，葉輕雲腳步一頓，玄衣旋過清冷月光，轉身時眉眼已斂去所有鋒芒。他望著溫晚秋緊蹙的眉梢，語氣溫和如春水漫過青石："婉秋姑娘不必憂心，我既入這學院，便知該有此問。江州王思慮周全，正是為這江州盡責。"說罷抬手虛扶，示意她不必多言，"倒是婉秋姑娘多心了，溫王這般溫和，怎會讓我有所情緒？"
    溫婉秋指尖輕輕攥住裙角，聽他話音清正，緊繃的肩膀終於鬆下來。月光淌過她略顯泛紅的耳尖，嘴角卻忍不住揚起小半弧："你能這麽想便再好不過。"
    葉輕雲駐足在月洞門前，抬眸望向懸於簷角的半輪銀月，轉過身子時，目光溫和而疏離。他抬手微微行禮，輕聲道：“婉秋姑娘，此處離我的住所已不遠了，夜色深沉，你還是快些回去吧。”說著，他伸手虛引，示意溫婉秋往回走的方向，眉眼間滿是冷清與克製 。
    聽到葉輕雲這樣說，溫婉秋的耳尖瞬間燒得通紅。她垂眸避開葉輕雲略顯疏離的目光，結結巴巴道：“額......我......其實...我...我也住這學院後方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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