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葉輕雲與溫婉秋行至丹宗山門前，兩人身形一晃，已立於山門上空。
    葉輕雲回身，目光再次落在丹宗群山之上，眼底翻湧著難以掩飾的眷戀。此次一別，少說也得數十年才能歸來，此刻多看一眼，便是多一分日後可回味的念想。
    “恭送少宗主！”
    “恭送少宗主！”
    山門前，林動率先躬身開口，緊接著，所有在此的丹宗弟子齊齊拱手，聲浪如潮，震得空氣微微嗡鳴。
    這聲呼喊撞入心間，葉輕雲猛地一震，急忙轉回身去——他怕再看下去，眼底的不舍會再也藏不住。牙關緊咬的瞬間，他身形驟然化作一道流光，決絕地消失在天際。
    溫婉秋望著他離去的方向，隱約能懂他此刻翻湧的情緒，沒有多言，隻足尖一點，亦化作一道殘影，緊隨其後沒入天際。
    待兩道身影徹底消失在天際後，丹宗山門前，餘雷、譚帥、羅鑫與宮羽四人的身影才驟然顯現。
    四人並肩立於山門之上，目光齊刷刷投向那片空蕩蕩的天際，神情間滿是難以言說的落寞。那份對葉輕雲離去的不舍，像一層薄霧，悄然籠罩在每個人眼底。
    宮羽望著天邊最後一絲流光消散的痕跡，嘴唇動了動，聲音輕得像歎息，卻帶著執拗的期盼“臭小子……可得給我早些回來。”
    很快，兩道身影已悄然立於靈岫山腳下。待二人並肩走近學院那座古樸的青石牌坊前，旁邊綠蔭裏的亭室中，忽然傳出風老頭那略顯沙啞的嗓音“嗬嗬……學院裏的大名人，這是回來了？”
    那笑聲裏裹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像是調侃，又隱隱透著點別的什麽。
    溫婉秋聞言，微微側過頭，朝著亭室門口望了一眼，唇角噙著笑意道“風爺爺倒是清閑。”
    話音剛落，亭室的竹簾被輕輕撥開，風老頭便慢悠悠地走了出來，手裏還把玩著一串油潤的木珠。
    “你這丫頭，愈發沒大沒小了。”風老頭斜睨她一眼，手裏的木珠轉得更快了些，“老夫可沒和你說話。”
    他聲音裏帶了點刻意板起的嚴肅，眼角的皺紋卻沒繃住，反倒泄出幾分被逗樂的暖意，目光越過溫婉秋，慢悠悠落在她身旁的葉輕雲身上。
    葉輕雲雖說對江州官方之人沒什麽好感，但對這位風老頭，倒也沒什麽反感。此刻見對方目光投來，他便依著禮節，抬手抱拳，微微頷首示意，動作不卑不亢，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
    “當年見你異於常人，便料定你會不同凡響，如今看來，果然沒看走眼。”風老頭目光灼灼地盯著葉輕雲，語氣裏滿是真切的讚賞，“能從那般多驚才絕豔之輩裏脫穎而出，倒確實有些本事……確是塊值得好好打磨的璞玉啊。”
    他說著，手裏的木珠停了停，眼角的皺紋因這番話舒展開來，倒比先前多了幾分鄭重。
    “風老謬讚了。”葉輕雲微微垂眸，語氣謙和，“小子不過是僥幸罷了。”
    他抱拳的手未曾放下，姿態依舊端正，話音裏聽不出半分自矜，卻也沒將這份認可全然推拒，分寸間透著恰到好處的謙遜。
    “嗬嗬……你就不必在老夫麵前自謙了。是不是僥幸，我心裏自是明白。”風清揚神色淡然，語氣篤定，仿佛早已洞悉了其中的關鍵，他望著葉輕雲，緩緩道“現在看著，你身上倒真有幾分那人的氣度……”
    這話一出，葉輕雲和溫婉秋皆是一怔。葉輕雲自是能從風清揚的話中聽出弦外之音，他心裏明白——風清揚想必已定是知道了他的身份。
    而溫婉秋卻聽得一頭霧水，風清揚口中的“那人”究竟是誰？葉輕雲與那人有什麽關聯？莫非弄清了“那人”的身份，便能揭開葉輕雲的底細？一連串的疑問在心頭翻湧，她再也按捺不住，急忙開口問道“風爺爺，您說的那人是誰？”語氣裏又急又驚，帶著幾分按捺不住的探究。
    溫婉秋的話剛落，葉輕雲心頭又是猛地一沉。若此刻風清揚將他的身份說破，自己豈不是要在溫婉秋麵前徹底暴露？一股寒意順著脊背竄上來，他目光緊緊鎖在風清揚身上，眼底翻湧著焦灼與戒備，連呼吸都不自覺屏住了幾分。
    “你這丫頭，倒是好奇心重。”風清揚像是壓根沒瞧見葉輕雲那緊繃的神色，反而帶著幾分戲謔看向溫婉秋，“說了你也不認識，他是我多年前的一位老友。當年他也是天賦出眾，偏生還總是謙遜有禮、正氣凜然，隻不過……哎……”說到這兒，他忽然重重歎了口氣，語氣裏染上幾分悵然，“說起來，倒也真是可惜了……”
    “嗯？風爺爺，怎麽就可惜了？您快說呀，快說呀……”溫婉秋被勾起了更大的興致，追問的語氣裏滿是急切，眼睛亮晶晶地盯著風清揚，顯然不肯輕易放過這個話頭。
    “哎，我也隻是聽聞罷了。”風清揚聲音低沉了幾分，帶著些微悵惘，“聽說他後來性情大變，往日那般正氣凜然，竟變成了滿心的陰謀算計，最終最終也隻落得個身死道消的結局！”
    “啊？這這跟葉輕雲有什麽關係？”溫婉秋眉頭微蹙，顯然對這個答案並不滿意，語氣裏帶著幾分不依不饒的探究，目光在風清揚與葉輕雲之間來回轉著。
    “嗯？你這丫頭。”風清揚眉梢微挑，帶著幾分故作嚴肅的笑意，“我何曾說過與這小子有關？我不過是說這小子的性子裏，倒有幾分像我那位老友罷了。”
    “風爺爺，你……哼！”溫婉秋被噎得說不出話來，臉頰微微泛紅。是啊，風清揚確實從沒明說過那人和葉輕雲有什麽關係，自己這追問反倒顯得有些咄咄逼人了，隻得賭氣似的別過臉，卻仍忍不住用眼角餘光偷瞥著葉輕雲。
    “修者千年，若是一生不變，那豈不是太孤獨了？”葉輕雲語氣平靜，眼底卻似有微光閃動，顯然已聽出風清揚口中那人的身份。他抬眼看向風清揚，話鋒微轉，帶著幾分深意問道“不過風老，那人既是您的老友，您卻僅憑傳聞便信了那些說法，這難道不顯得二位的情誼太過寡淡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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