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宿？”羅斯福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仿佛能直接叩擊靈魂。他微微前傾身體，煙鬥中逸出的青煙在霧氣中勾勒出硫磺島硝煙彌漫的海灘、衝繩血火交織的戰場，最終定格在1945年4月7日那地獄般的海空——
    白鷹太平洋艦隊由cv16列克星敦領銜的滅國艦隊——tf58特混艦隊的11艘白鷹航母，遮天蔽日的白鷹艦載機群，將象征帝國榮光的七萬噸鋼鐵連同數千血肉之軀撕碎、吞噬、沉入冰冷的深淵。
    他頓了頓，目光似乎穿透了華麗的巫女服，看到了大和內心深處的複雜感受，“大和小姐，”羅斯福的聲音陡然帶上了一絲冰冷的、屬於深海寒流的溫度，他看著那徒勞振翅的金蝶在無形的曆史重壓下片片碎裂，消散無蹤。<巨炮在炮火中扭曲斷裂的物理終點？還是指那些在軍國狂熱的裹挾下，高喊著‘板載’、懷揣著櫻花衝向必死深淵，最終連名字都未能留下的十萬青年靈魂……那被徹底浪費的歸宿？”
    “總統先生！”武藏清冷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顫抖的聲音驟然響起，如同利刃劃破緊繃的空氣，她的身影瞬間擋在了大和前方，深紫色的九尾如同盛開的紫藤蘿屏障，帶著防禦的姿態，卻又隱隱透出守護的決絕。
    金色的瞳孔緊鎖著羅斯福，那裏麵翻滾著被尖銳話語刺痛的怒意，以及更深沉的、對姐姐的擔憂，“逝者已矣，何須再以言語的利刃揭開傷疤？”
    “傷疤？”羅斯福的輪椅微微轉動，藍灰色的眼眸轉向武藏，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她華麗的紫黑色巫女服，直視她內心深處同樣未能愈合的裂痕。
    煙鬥的火光在他指間明滅，煙霧扭曲變形，化作塞班島、萊特灣海麵燃燒的油汙和沉沒艦船殘骸的虛影，“武藏小姐，傷疤存在的意義，從來不是為了被華麗的服飾遮蓋，被時間的塵埃掩埋。”
    羅斯福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冷靜，如同外科醫生審視著亟待清理的創口。“傷疤的意義，在於它是一麵鏡子，一麵映照出錯誤選擇所帶來的慘痛代價的鏡子！一麵迫使生者直視、反思、並最終做出不同選擇的鏡子！”
    嘎吱…嘎吱…輪椅碾過神社青石板的聲音在寂靜中異常刺耳，羅斯福的質問如同重錘砸落：“那你們覺得……重櫻敗給了誰？我嗎？”
    大和的金色狐耳劇烈一顫，指尖殘留的金蝶碎光被她猛地攥緊，她挺直脊梁，金紅色的巫女服在無形的風中微微拂動，九條金尾如同燃燒的旗幟筆直指向天空，她的聲音帶著一種被曆史塵埃覆蓋的沉重，卻又異常清晰：
    “是您。”金色的眼眸直視羅斯福，“您將‘恐懼本身’鍛成了美國的脊梁，將大蕭條的絕望熔煉成太平洋上遮天蔽日的鐵翼。
    我們的武士刀再鋒利，也劈不開千萬甘願熔成鋼水的信念之洋，七萬噸的鋼鐵，九門460巨炮……在您馴服的工業巨獸麵前，不過是衝向毀滅深淵前……徒勞的掙紮。”
    武藏上前一步，深紫色的九尾無聲收攏，如同一朵在暗夜中閉合的紫羅蘭，她那跟大和一樣的金色瞳孔裏，倒映著萊特灣那場無望的突圍，那被數百架艦載機反複蹂躪的、名為“武藏”的鋼鐵之軀如何一點點被肢解、沉沒。
    “是的，總統先生。”武藏的聲音清冷如深海水流，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澀意，“您坐在輪椅上，卻肩扛著整個白鷹聯邦的意誌與未來。
    您不需要親臨戰場，因為底特律的流水線、加州的麥田、每一個在‘爐邊談話’中獲得力量的美國公民，都是您的士兵，我們敗給了……您所喚醒的那個名為明天會更好的信仰，以及支撐這信仰的、碾壓性的工業洪流。”
    武藏的目光掠過羅斯福，仿佛看到了他身後那無形的、由無數工廠、農田和家庭組成的戰爭機器。
    “理性上，我和姐姐都清楚，正是您和您身後這股力量，砸碎了那名為‘八紘一宇’的虛幻櫻花，終結了……那場必將把整個重櫻拖入地獄的瘋狂，那個噩夢是您終結的，這....我們感謝。”
    羅斯福聽聞後，眉頭微微一皺，他的目光如同兩道淩厲的箭矢一般，直直地刺向大和與武藏。
    這兩道目光與他看待林風的赤城、加賀時的那種重獲新生、發誓永不為刃的認可截然不同，也並非像麵對林風的喬治·華盛頓或福建接過星火和聯合國憲章時的那種激賞。
    相反，這兩道目光中蘊含著一種極其複雜的情感，其中既有深刻的理解，又似乎帶著一種沉甸甸的重量。
    “你們感謝我終結了那場噩夢？”羅斯福的聲音低沉而緩慢，“兩位，我們隻是……點燃了那座瘋狂祭壇的最後一束火把而已，真正的痛苦，是清醒地看著自己被綁在祭柱上，卻連悲鳴都被國策的狂嘯所淹沒吧……”
    大和的身體微微一顫，幾乎難以察覺，但她那金色的狐耳卻像是失去了支撐一般，緩緩地耷拉了下來，原本九條蓬開的巨大金尾，此刻雖然沒有完全收起，但那耀眼的光芒卻似乎也黯淡了一些。
    大和緊抿著嘴唇，沉默不語，她顯然無法反駁羅斯福的話，因為她知道，他所說的都是事實。
    “然！”一個清脆、帶著一絲努力維持的威嚴感，卻又因體型而顯得格外反差的聲音驟然響起。
    長門小小的身影從大和與武藏的身後站了出來，黑發上那對小巧精致的黑色狐耳因為激動而微微抖動，璀璨的金色瞳孔在神社幽暗的光線下亮得驚人。
    她雙手緊緊交握在胸前，那身紅金白色的華麗巫女服襯得她更加嬌小，但她身上驟然升騰起一股不容忽視的氣勢。
    “吾等雖敗於汝之工業偉力與不屈信念，”長門努力挺直腰板，依然用著“吾”、“汝”這樣的古語來強化自己的氣場，但急促的語調暴露了她內心的波瀾，“然！吾要問！敗給羅斯福總統閣下您的，僅僅是重櫻聯合艦隊嗎？！”
    她璀璨的金瞳掃過麵露複雜之色的大和與武藏，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孩童般的執拗與穿透曆史的銳利：“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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