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章 鋼軀曾染血未疆,明焰點燈黯眸

字數:3223   加入書籤

A+A-


    薩拉托加能看到喬治·華盛頓臉上那種毫無負擔的自信張揚——那是屬於新銳航母、未曾經曆過技術迭代漫長等待與戰術空窗期的純粹銳氣。
    她能看到福建指尖流竄的電光——那是她或許能理解一部分、卻終究晚了數十年的未來科技。
    她能看到南昌如定海神針般的沉穩——萬噸神盾帶來的戰場掌控力,是她那個需要拚命提升防空、東拚西湊著加裝雷達的年代難以想象的。
    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澀,悄然爬上了薩拉托加的心頭。這並非純粹的嫉妒,而是一種更深沉、更複雜的情感——曆史間隔感。
    她意識到,盡管自己的小手下意識地撫過自己的艦裝,那裏已經被係統改造成了小鷹級航母的艦裝,但她依然是那位薩拉托加,cv3列克星敦級航母2號艦薩拉托加,而她的艦體記憶如同被按下了開關一般如潮水般襲來——
    1945年2月21日,在硫磺島戰役中,五架神風自殺機留下了猙獰創口,也是她“摸魚大王”生涯中最慘烈、最接近徹底沉沒的勳章之一。
    在那場於硫磺島外海的浴血奮戰中,她頂著熊熊烈火,甲板千瘡百孔,短短三小時之後,卻又顫巍巍地開始回收艦載機——近乎瘋狂地履行著航母的職責。
    這份堅韌鑄就了她傳奇的一部分底色,卻也像一道無法愈合的傷疤,提醒著她與那些輝煌大戰的擦肩而過。
    “喂,薩拉托加?” 一個帶著慵懶磁性、略帶點調侃的熟悉聲音在姐妹倆身後不遠處響起。
    赤城不知何時溜達了過來,狐尾輕輕搖擺著,她那赤紅色的眼眸略帶玩味地掃過薩拉托加剛才撫摸艦裝的手,“又在摸你那身‘功勳’還是……‘摸魚’印記呢?”
    薩拉托加猛地一僵,精致的小臉上罕見地閃過一絲被戳中心事的羞惱和迅速反擊的衝動。她“噌”地轉過身,挺起那在姐姐對比下略顯平坦的胸膛,正要習慣性地、用更誇張的“摸魚宣言”懟回去:
    “要你管!我這身……”她本想說的是“我這身摸魚戰績無人能及!”
    然而,話到了嘴邊,卻像是被什麽東西卡住了。
    赤城那戲謔的眼神,讓她猛地想起,就是眼前這個家夥的……不,是另一個時空軸的存在,策劃了珍珠港,點燃了整個太平洋的戰火。
    在那場將世界拖入深淵的戰鬥開始時,她自己,薩拉托加,白鷹海軍當時最“新銳”也最“花哨”的寵兒,當時裝備了最新雷達和艦載機,卻正因為那該死的、超時延期的改造工程,被釘死在船廠裏!完美的缺席!
    珊瑚海、中途島、聖克魯斯、馬裏亞納……一個又一個決定海權歸屬、光芒萬丈的戰場,一個個足以讓任何航母銘刻豐碑的名字!
    而她,cv3 saratoga,曾率先演練現代航母戰術的“奠基人”、被寄予厚望的旗艦預備艦,像一個被命運開了玩笑的遲到者,總是在最該亮劍的關鍵時刻,被迫“泡在澡盆裏”!
    “我這身……” 薩拉托加的聲音陡然低了下去,後麵“摸魚戰績無人能及”幾個字像漏了氣一樣縮了回去,隻剩下前半句幹澀地在喉嚨裏滾動著。
    一股強烈的、混合著不甘、委屈、甚至一絲自嘲的洪流瞬間衝垮了她為自己精心構築的、用以掩蓋傷口的摸魚人設。
    她紫色的眼眸劇烈地波動著,視線仿佛穿透了此刻的甲板、腳下的海麵,回到了那些充滿鋼鐵回響的船塢……
    看到了自己在布萊默頓幹船塢裏冰冷的船身,聽著廣播裏傳來“珍珠港遇襲”、“約克城中雷沉沒”、“大黃蜂沉沒”、“企業孤軍奮戰”……那一場場慘烈的戰報如同鞭子抽在心中!
    “我這身……” 薩拉托加再次開口,聲音裏帶上了一種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那強裝的玩笑語氣消失得無影無蹤,隻剩下一種混合著苦澀、自嘲和無盡委屈的低語:
    “……從開戰的第一天,一直到戰爭快要結束……不是在泡澡維修,就是在……前往泡澡維修的路上。嗬……赤城,你知道嗎?太平洋上所有載入史冊的航母大戰……我一個都沒撈著!一個都沒有!”
    她幾乎是咬著牙吐出最後幾個字,粉色的發絲垂落在額前,遮住了她用力眨巴、試圖憋回淚水的眼睛。
    這位在訓練場上叱吒風雲、培養出無數王牌飛行員的“航母教官”,此刻更像一個委屈的孩子,向這個曾經的敵人,傾瀉著深埋已久的、被時代錯過的巨大失落。
    列克星敦的紫色瞳孔驟然一縮,心痛如絞,她太了解自己的妹妹了。薩拉托加平日裏越是嬉笑打鬧,她心底那因為一次次“恰如其分”地錯過巔峰戰場而積累的、巨大的失落與不甘就藏得越深。
    這份沉重的“缺席感”,是她心中最深的痛楚之一。
    赤城微微眯起了那對赤紅的眼眸,原本臉上的戲謔笑容在一瞬間消失無蹤,仿佛薩拉托加這突如其來的情緒爆發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讓她有些措手不及。
    隻見赤城指尖上原本跳躍著的櫻粉色狐火,突然像是失去了活力一般,微微暗淡了一下,這狐火的變化似乎也映襯出了赤城此刻內心的波動——她確實從未與薩拉托加交過手。
    無論是在艦體記憶裏,還是從她自身的經曆往前推算……甚至在連指揮官都還未到來的時光裏,赤城都未曾與薩拉托加有過真正意義上的交鋒。
    然而,就在這略顯凝滯的氛圍中,一個沉穩而平緩的聲音如同一道清泉,突兀地插入了進來。
    “誰說你一個都沒撈著?”
    是企業,她不知何時已經悄然走到了近前,那雙藍紫色瞳孔如同深海一般沉靜,毫無波瀾,看向薩拉托加的目光裏,沒有憐憫,有的隻是一種近乎戰友般的、穿越硝煙與曆史的深深理解。
    “薩拉托加,”企業的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42年初,珊瑚海之後,中途島之前的那段時間……是誰,在我和大黃蜂剛打完一場硬仗,列克星敦沉沒了的時候,僅僅一艘航母...”
    她微微停頓一下,似乎在強調了這個數字,而後接著說道:“從東海岸疾馳萬裏,單槍匹馬地衝回了太平洋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