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春雷驚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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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8年12月18日,皖北平原籠罩在冷雨之中。小岡村的土坯房裏,十二盞煤油燈在穿堂風裏明明滅滅,照得牆根青苔泛著詭異的光。
嚴宏昌蘸著印泥的手指懸在契約上方時,簷角突然墜下一串冰棱,在泥濘的院牆上摔得粉碎。
“老嚴,你可想清楚了?”隔壁張伯的旱煙袋在黑暗中明明滅滅,火星子濺在結霜的窗欞上,“這按下去可是要蹲大牢的。”
嚴宏昌布滿老繭的手掌重重拍在黴斑點點的木桌上:“蹲大牢總比全家餓死強!去年公社分的返銷糧,夠咱爺們塞牙縫不?”
他的聲音帶著皖北口音特有的沙啞,驚飛了梁上築巢的燕子。
十二雙粗糙的手掌依次按向泛黃的契約紙。當最後一個紅手印落下時,莫不凡正在千裏之外的華夏科技院宿舍裏猛然驚醒。
他赤腳踩過結霜的青磚地,推開吱呀作響的木窗,鹹腥的海風裹挾著遠處漁村的犬吠撲麵而來。
月光下,他看見自己的影子在牆上扭曲變形,如同鴻蒙寶珠碎片在頸間泛起詭異的紫光。
“又做那個夢了?”李淑貞端著搪瓷缸推門進來,缸裏的玉米糊糊騰起的熱氣在潮濕的空氣中凝成水珠。
這位安州行署專員的女兒,此刻正用蛤蜊油塗抹皸裂的手背,“你算算,這是本月第三次夢遊了。”
莫不凡盯著她腕間若隱若現的咒鏈刺青,那是鄧妃妃七情傀儡術的標記。自從調任大成鎮書記,他發現身邊竟有六個這樣的刺青。
昨夜在供銷社收購站,他用算盤珠子蘸著煤油,在《資本論》扉頁記下第17個可疑賬號時,窗外的木麻黃樹正被台風抽打得嘩嘩作響。
窗外突然傳來激烈的爭吵聲。
莫不凡貼著結霜的玻璃望去,看見林巧兒正與幾個知青在路燈下爭執。
這個靠他輔導考上帝都師範的姑娘,此刻正揮舞著半塊發黴的高粱餅:“莫書記說過,聯產承包責任製就像赤腳醫生的偏方,治得好病就該推廣!”
“林巧兒,你爹可是糧食局副局長!”黑暗中突然閃出個戴蛤蟆鏡的青年,正是諸家老三,他的的確良襯衫領口翻得老高,遮住了脖子上暗紅色的咒文刺青,“你敢亂說話,信不信我讓你畢不了業?”
李淑貞突然按住莫不凡的肩膀,指尖傳來刺骨的寒意:“聽說鄧妃妃的表哥在粵州海關當科長?巧兒她爹可是糧食局的……”
話未說完,樓下突然傳來玻璃碎裂聲。
莫不凡衝到陽台,隻見林巧兒倒在血泊中,她懷裏的《農業經濟管理學》扉頁上,赫然印著鄧妃妃的唇印,在南方特有的回南天潮氣裏微微發皺。
“莫書記!”小李舉著煤油燈跑來,辮梢還沾著漁村的鹹腥水汽,“鎮東頭發現走私電子表!”
她遞來的搪瓷缸裏,泡著半塊用糧票換來的麥乳精,杯壁凝結的水珠順著泛黃的《赤腳醫生手冊》封麵滑落。
莫不凡跟著小李衝進夜色,經過鎮廣播站時,大喇叭突然傳出刺耳的電流聲。
他脖頸間的紫晶吊墜劇烈震顫,恍惚間看見鄧妃妃在香港淺水灣別墅裏,正將篡改後的《農村工作條例》塞進碎紙機。
窗外的芭蕉葉在風雨中沙沙作響,與記憶裏桂西省暴雨夜的聲音奇妙重合。
“等等!”莫不凡突然拽住小李的手腕,在她毛衣袖口發現一抹熟悉的香水味——與今天收到的帝都來信上的味道一模一樣。
信箋右下角,畫著個奇怪的符號,竟與小岡村契約上的紅手印紋路完全吻合,在潮濕的空氣裏隱隱泛著紫晶的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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