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能地側身翻滾，碎石飛濺間，一道身影貼著耳畔掠過，帶起的勁風將鬢發削落幾縷。
    “雕蟲小技。” 離落冷笑，手腕翻轉間攻勢不減，卻在即將扼住來人咽喉時突然凝滯。
    熟悉的雪鬆氣息混著血腥氣鑽入鼻腔，他瞳孔微縮，手下招式卻愈發狠辣，指尖故意擦著對方脖頸劃過：“藏頭露尾的鼠輩，出來！”
    月白素色錦衣被劃出細密的裂痕，冰玉般的麵容上凝著寒霜。
    他揮掌擋開離落淩厲的攻勢，袖口揚起的勁風在霧中掀起小型漩渦：“是我。” 聲音冷得能刮下冰碴。
    離落誇張地驚呼一聲，旋身優雅地翩然落地：“喲，我當是哪個不長眼的——” 話音未落，月白的下一句話如驚雷炸響。
    “阿汐不見了。”
    笑聲戛然而止，離落猛地扣住月白的手腕，指甲幾乎掐進對方皮肉：“你再說一遍？”往日總是帶著戲謔的桃花眼此刻布滿血絲，“你把汐寶貝弄丟了？你居然——”
    月白甩開他的手，轉身踏入迷霧，衣袍下擺掃過之處，霧氣詭異地向兩側翻湧：“管好你的情緒。這霧裏浸了噬魂咒，一旦被勾了心神……”話音消散在愈發濃重的霧靄中，隻留下若隱若現的殘影。
    離落狠狠踹飛腳邊的石塊，碎石撞上霧障迸出幽藍火花。
    他深吸一口氣，將滔天怒意凝成實質精神力，驟然撕破了死寂：“汐，等我！”身影如閃電般沒入迷霧，每一次騰躍都在霧中留下轉瞬即逝的銀芒。
    暮色如濃稠的墨，將天地染得朦朧。
    汐語半摟著“月白”，在氤氳的霧氣中艱難穿行。
    終於，一方泛著瑩潤微光的藥田在迷霧中若隱若現，恍若仙境遺落人間。
    那些散發著柔光的藥草，在薄霧中輕輕搖曳，汐語心中一震，這不正是幻像中小女孩采來的靈草嗎？
    她側眸看向身旁的“月白”，他的臉色愈發蒼白如紙，唇角還殘留著未拭去的血跡。
    汐語心疼地扶他在青石上坐下，目光死死盯著他仍在滲血的傷口，柳眉緊緊蹙成了一個結。
    “月白，你休息一下，我去去就回。”汐語輕聲說道，語氣裏滿是擔憂。
    “月白”忽然緊緊握住她的手，眼中閃過一絲憂慮：“當心。若有任何異常，立刻布下結界。藥草可以不要，但一定要保自己無虞。”
    汐語輕輕點頭，轉身時，目光在藥草上停留片刻。
    她並未急於行動，而是先將靈力如蛛絲般緩緩擴散開來，在確定四周並無異樣後，才小心翼翼地朝著藥草走去。
    “月白”倚靠著石頭，靜靜地望著不遠處那道纖細的身影。饒有興致地看著她謹慎的模樣，嘴角不自覺勾起一抹弧度。
    然而，就在汐語指尖觸碰到藥草葉子的瞬間，一股如烈火灼燒般的劇痛順著指尖竄上心頭。她驚呼一聲，猛地縮回手，顫抖著將受傷的手指舉到眼前。
    隻見原本白皙的指尖上，一道細小的血痕正緩緩滲出血珠，藥草的汁液混合著血腥氣，散發出一股奇異的香氣。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月白”壓抑的咳嗽聲。
    汐語強壓下心中的不安，再次伸出手。她咬著嘴唇，眼中閃過決然之色，一把攥住藥草的莖部，用力一拔，藥草便被連根扯起。
    刹那間，異變陡生！
    原本散發著柔和光暈的藥草突然爆發出刺目的強光，如同一輪小太陽在眼前炸開。
    汐語痛苦地捂住腦袋，無數記憶如決堤的洪水般湧入腦海，一幅幅畫麵在她眼前飛速閃現。
    而最後一個畫麵，赫然是夜淵展示給她的幻象——那個小女孩目光堅定地對玄衣少年說：“我要和夜哥哥永遠在一起。”
    汐語動作僵硬地緩緩轉身，眼神呆滯地望著眼前的人。明明是“月白”的臉，可在她腦海中浮現的，卻是玄衣少年的身影。
    她猛地鬆開手，星芒草掉落在地。就在她踉蹌後退時，一股強勁的吸力將她卷入一個冰涼的懷抱。
    “可惡！我竟然把你這個惡魔錯認成月白！”汐語掙紮著怒吼道。
    夜淵低低地笑了起來，手指輕輕摩挲著她顫抖的唇瓣：“惡魔？這不是你的夜哥哥該有的稱呼吧？”
    汐語色厲內荏地喊道：“這些定然又是你慣用的詭計，我才不會相信！”
    夜淵握緊手中的星芒草，眼中閃過一抹猩紅：“當年你親手摘下它，封存了與最在意之人的記憶。如今再次觸碰，唯有心中最深的牽掛，才能喚醒這些記憶。你看，”
    他蒼白的指尖狠狠碾碎藥草，“前世你許我的永遠，早已如這草汁，滲入你的血脈了。”
    “不！不是這樣的！我心中所念隻有月白！”汐語麵色煞白，聲音顫抖。
    夜淵卻恍若未聞，步步緊逼：“當初我故意放你離開，可後來聽說，天界汐公主初見神君，便失了魂。你敢說，不是因為我在你記憶裏刻下的印記？”
    汐語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她突然想起很久之前那個夢——夢中，她纏著雪哥哥帶她去偷看月白神君。那時，那人隻是輕輕一瞥，便在她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難道，那抹悸動，竟是源於記憶深處，蓮花池畔的玄衣少年？而這一世與月白的相遇，也是因為那段被封存的執念？
    汐語隻覺心亂如麻，擂鼓般的心跳幾乎要衝破胸腔。
    夜淵的唇帶著灼人的溫度覆上她的唇角，那滾燙的觸感如烙鐵般燙醒了失神的汐語。
    她猛地渾身一顫，拚盡全力推開他的胸膛，跌跌撞撞地向後退去，裙擺在潮濕的泥土上掃出淩亂的痕跡。
    夜淵卻立在原地紋絲不動，修長的指尖慢條斯理地撫過自己的唇瓣，指腹蹭過方才相觸的位置，像是在回味什麽。
    他忽然低笑出聲，那笑意未達眼底，隻在嘴角扯出一道殘忍的弧度：“小公主，這前世的契約是刻在骨血裏的印記，你逃到天涯海角也躲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