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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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汐語緩緩張開雙手,指尖無需結印,潮汐之力便自她體內洶湧而出,在掌心纏繞成一團耀眼奪目的光。
    那股力量帶著深海咆哮般的磅礴氣勢,又藏著溪水潺潺般的溫柔,朝著二人席卷而去。所過之處,連空氣都泛起了細碎的漣漪。
    夜淵隻覺周身被一層溫暖的光暈包裹,那暖意順著四肢百骸蔓延,帶著令人心安的力量,竟讓他緊繃的神經漸漸放鬆。
    可這溫暖中又藏著不容抗拒的束縛,讓他一時之間難以動彈,隻能眼睜睜看著那抹藍光,一點點靠近自己心口。
    下一秒,“撲通”一聲,汐語雙膝重重跪倒在蓮台上,蓮瓣被壓得發出細微的碎裂聲。
    她雙手釋放的靈力死死抵住月白與夜淵的心口,指節因用力而變得青白。
    額間的潮汐神紋已順著脖頸蔓延至全身,每一條淡藍色的光脈都在急速黯淡,像是即將熄滅的燭火——她正以自己的生命力為燃料,強行貫通雙生蓮子的靈核,哪怕代價是燃燒自己的神魂。
    “停手……”月白渾身經脈暴起,青紫色的血管在皮膚下清晰可見,他拚盡全力想要掙脫汐語的桎梏,聲音裏滿是哀求與絕望,“你會魂飛魄散的!”
    汐語的嘴角溢出一絲血跡,聲音微弱卻堅定:“我...我會把你們的靈核,還原成混沌青蓮初生時的模樣,這一次,你們注定會分離成兩個獨立的個體,再不會被命運捆綁。”
    夜淵反常地沉默著。
    他低頭看向自己逐漸變得透明的手掌,那些曾吞噬過無數生靈、沾過無數鮮血的幽冥火,此刻正被汐語的血肉一點點淨化,化作點點星光,消散在混沌中。
    當汐語咳出第一口帶著靈力的鮮血,血珠落在蓮台上,瞬間凝成一朵小小的冰晶花時,夜淵突然笑了。那笑聲裏沒有嘲諷,隻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苦澀。
    “真狼狽啊,月白。”他看向一旁掙紮的月白,聲音裏帶著幾分自嘲,“我們鬥了千萬年,從混沌初開到星河變幻,最後卻是這樣的結局……”
    他終於能緩緩抬起手,指尖輕輕撫去汐語唇角刺目的殷紅,動作帶著從未有過的輕柔,喃喃道:“以你的力量,明明可以......”
    汐語勉強撐著無力的身軀抬起臉頰,額前汗濕的發絲黏在蒼白的肌膚上,唯有那雙曾盛著星光的眼眸,此刻凝著一點不肯熄滅的執拗,直直撞進他眼底。
    她的聲音輕得像風中飄絮,一字一頓都裹著滾燙的懇求:“夜哥哥,待獲得新生……求你,放過其他人,也放過你自己,給所有人留一段安穩的餘生,好嗎?”
    話音落時,她再也支撐不住,身子一歪栽倒在地,那抹纖細的影子幾乎要與周遭的混沌融為一體。
    月白瞳孔驟縮,顫抖的雙唇裏擠出破碎的嘶吼:“是你害了她!若不是你執著於力量,若不是你與我糾纏不休,阿汐怎會變成這樣!”話音未落,月白突然哽咽,聲音裏滿是自我譴責:“是我……我又一次害了她......”
    就在此時,他體內驟然傳來枷鎖寸寸斷裂的脆響——雙生蓮子終於徹底分離。
    喉結劇烈滾動的瞬間,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自他四肢百骸裏炸開。
    神光如決堤的洪流衝破混沌的束縛,在他周身凝成一圈圈璀璨的神環——他竟在此刻衝破所有桎梏,回歸了神格,修為比巔峰時期還要強盛幾分。
    可汐語那孱弱的身軀,早已受不住這神的威壓,身子像被狂風撕扯的紙,眼看就要被強行擠出這片識海。
    月白神色一緊,猛地摟緊汐語,另一隻手倏地揪住沉默不語的夜淵,三人驟然消失在混沌中。
    地麵上,墨梟三人正被痛苦纏得幾乎喘不過氣,僵立在空中的月白卻忽然動了——那動作輕得像一片羽毛顫了顫,卻瞬間攥緊了所有人的目光。
    下一秒,汐語和夜淵的身影同時在空中閃現。
    月白緊緊抱著汐語半透明的身體,眼神冷得猶如地獄裏索命的厲鬼,一把掐住夜淵的喉嚨,語氣淬了毒般森然:“我要你死!”
    夜淵猛地偏頭,一口鮮血噴灑而出,卻依舊無視月白周身那足以將他碾碎的凜然殺意,眸底靜得像一潭深不見底的寒水。
    墨梟三人難以置信地盯著眼前這幕,目光死死粘在汐語慘白如紙的臉頰,無力垂下的手,還有那愈發透明、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成煙霧的身體上。
    他們不懂,不過片刻功夫,怎麽就成了這般模樣?
    若早知會是這樣的結局,他們寧願她義無反顧地飛身離去,至少那時,她的身影還是鮮活的。
    下一秒,汐語的身體驟然化作萬千光點,消散在天地間。
    月白掐住夜淵的動作猛地一頓,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飄散的光斑,那些光點裏,似乎還殘留著她最後的溫度。
    “不——!”幾道撕心裂肺的哭喊同時炸響,哀泣聲像無數根針,刺破了寂靜的天地。
    而一直沉默的夜淵周身,驟然爆發出滔天魔氣,黑色如潮水般漫湧,卻在觸及那些光斑的瞬間,化作溫柔的黑霧,輕輕將每一點光都裹住。
    緊接著,那黑霧便同光斑一起,消失在天地間。
    月白的身影也像被風吹散般,倏然沒了蹤跡。
    原地隻餘下墨梟、雪辰與白烈三人,仿佛被抽走了魂魄,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將他們徹底淹沒,墜入了不見底的深淵。
    而就在墨梟和雪辰心神俱裂之際,一旁的白烈周身驟然翻湧起重若千鈞的靈力——
    那股力量狂暴得幾乎要撕裂空氣,額間原本流轉著金光的獸紋印記忽明忽暗,如風中殘燭般閃爍幾下,竟在刹那間湮滅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一枚從未見過的神紋印記,似有星辰在其中流轉,透著令人心悸的威嚴。
    他那雙鎏金般的瞳仁裏,此刻正灼灼燃燒著極致的憤怒與蝕骨的悲痛,利刃般的目光死死剜著空中尚未散盡的氣息波動,仿佛要將那縷殘痕淩遲成齏粉。
    下一秒,他竟硬生生衝破了肉身的桎梏,骨骼發出細微的劈啪聲響。
    不過眨眼的功夫,白烈已如離弦之箭般躥至半空,周身迸發的金光驟然熾烈到灼目,將他整個人裹成一道撕裂天幕的金色流光,循著那縷氣息瘋了般追向蒼茫天際。
    身後的靈貓發出一聲急促的嗚咽,四爪騰起焰火,縱身一躍,化作一道殘影追著主人的方向,轉瞬消失在雲層裏。
    “嗬……都走了?”墨梟自嘲地低笑一聲,搖搖晃晃地想要撐起身子,胸口卻猛地傳來一陣劇痛,喉頭腥甜翻湧,一口刺目的鮮血噴濺而出,染紅了身前的土地。
    他眼前一黑,身體如斷了線的木偶般轟然栽倒,徹底失去了意識。
    雪辰依舊雙目空洞地癱坐在原地,周遭的風聲、血腥味、靈力碰撞的餘波……世間萬物的聲響都仿佛被隔絕在無形的屏障外,他什麽也聽不見,什麽也看不見,隻剩下徹骨的寒意從四肢百骸裏滲出來,凍得心髒都在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