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辭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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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皓天親自拿了工具,擼著袖子上陣拆機器,觸到她光滑的長尾,手感熟悉,慕皓天總算知道那晚她用什麽將自己從坑底卷出來。

    怪不得她死都不肯說。

    遠處的人個個心有疑竇,慕皓天拿過焊槍時,有人忍不住問:“慕總,你這是幹嗎呢?”

    慕皓天瞪他一眼:“我做事需要對你交待嗎?”

    那人訕訕地笑:“我的意思是,有焊工在這裏,不如讓他們做。”

    我就喜歡親自動手。”慕皓天冷聲道。

    忙碌半天,機械被撬開部分空間,尾巴立即抽了回去,倏然變作雙腿,慕皓天十分驚訝,目光落在殊晚的腿上,她受傷了,大腿上一道口子,深可見骨。殊晚痛得直吸氣,撕了裙子一角,胡亂包紮住。

    上車。”慕皓天快速擦掉機器上的血跡,坐上駕駛位發動車子。

    工人、助理、保鏢看著飛馳的汽車,一頭霧水。

    高新區路寬車少,車子行得十分順暢,慕皓天扶著方向盤,從後視鏡中看了看殊晚,她縮在後排,用之前慕皓天脫下的外套包住受傷的大腿,目光警惕而怯怕。

    怎麽看還是一隻兔子。

    我送你去醫院。”慕皓天說。

    我不去醫院。”殊晚立即叫起來,反應十分激烈。

    你受傷了。”

    我就不去。”她吼道,“我要下車。”

    看她十分抗拒,慕皓天道:“那就不去醫院。”

    汽車開向他的別墅,殊晚又叫起來:“你要帶我去哪兒?我要下車。”

    總吵著要下車,果真是個磨人的小妖精!

    她吵得厲害,慕皓天隻好送她回家,路上經過藥店,慕皓天買了些藥品。腿上很疼,殊晚下車時走路一瘸一拐,眼睛淚光閃閃,慕皓天靠過來,作勢要抱她,殊晚拒絕,慕皓天道:“你這樣子怎麽上樓?裙子上這麽多血?被保安看見,說不定要報警。”

    說著一把將殊晚抱起,示意用外套遮住她的傷腿。

    抱著殊晚進樓道時,保安投來好奇的目光,喲,這家夥終於成功了。

    殊晚回了家,慕皓天才好好審視她的傷勢,腿上的那道口子鮮血已經凝固,不像之前慘烈瘮人:“你要不要縫針?”

    不要。它自己會好。”殊晚拿過酒精,卻遲遲不敢下手,眉頭蹙得緊緊,她特外怕疼,對自己又不夠心狠,猶豫不決。準備放下時,慕皓天接過來:“長痛不如短痛。”他拿過棉花替她擦洗幹淨,開始包紗布。

    慕皓天的動作還算輕柔,目光不斷瞥她,她的臉上隱帶淚痕,像帶著露珠的百合,微微咬著唇,慕皓天隻覺得心疼。

    你……”慕皓天終於開口問,“來自哪裏?”想想又不對,他的調查結果顯示,殊晚從成長經曆和普通人沒有太大差別,“一直都是這樣?”

    嗯,嬸嬸撿到我的時候就是這樣,至於為什麽,我也不知道。”

    那你的父母呢?”

    我沒有父母。”殊晚說,“我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

    你嬸嬸正好在旁邊,看到石頭開花,蹦出一個你?”慕皓天順著她的話說,他才不信,“會法術嗎?”

    當然會。”殊晚虛張聲勢。

    騙鬼吧,會法術還被機器卡住出不來,還天天想辦法賺錢,慕皓天估摸著她就是一電影裏的變種人,有點特殊之處,但本質上還是人。

    哦不,人首蛇身,在神話裏那是神。

    他喜歡上了一個神,忽然覺得自己賺大發了。

    他用繃帶將紗布粘好,手指觸過她的大腿肌膚,微弱的電流從指尖傳來,似乎整顆心都變得柔軟。目光往她腿部上方瞟,慕皓天心猿意馬,她是不是沒穿內褲?

    絕對沒有,慕皓天敢肯定。

    白皙光滑的皮膚就在手下,慕皓天骨子裏有欲望蠢蠢欲動,心頭埋怨,長那麽漂亮做什麽?她要是不那麽漂亮,也許,慕皓天還能和她談談人生聊聊理想;可她美得動人心弦,搞得他每次都恨不得將她拖到床上占為自有。

    慕皓天趕緊把她傷口包好,收回手,道:“明天再看看,要是發炎的話就去得醫院。”

    不會發炎。”殊晚說,開始下逐客令:“你回去吧。”

    她的態度十分強硬:“我想一個人呆一會兒。”

    慕皓天沒有勉強,說:“有事就叫我,我在隔壁。”出門時,慕皓天又頓住腳,回頭看她,她的頭發略淩亂,像一隻受傷的小獸,目光盈盈,哀傷卻又忌憚地望著世界。

    殊晚,不管你是什麽,我都喜歡你。”慕皓天說。

    回到屋裏,口袋裏手機響起,是大榮集團的老板,在那頭笑嗬嗬說:“慕總,怎麽你不在會所啊?想找你喝酒。”

    慕皓天簡單回複兩字:“沒空。”

    慕總真是大忙人。”對方在電話裏調笑,“是忙著追美人吧?”

    慕皓天輕輕一笑:“對。”

    對方哈哈大笑:“慕總,你到底喜歡什麽類型的?”

    慕皓天薄唇噙笑,意味深長道:“我喜歡不是人的。”

    對方怔了一下,說:“慕總,你口味忒重啊。”

    掛了電話,慕皓天叫了外賣,外賣送過來時他敲了敲殊晚的房門,殊晚小心地打開一條門縫,露出小獸看獵人的目光,慕皓天遞給她兩隻餐盒:“晚飯,記得吃了再睡。”

    第二天,他也叫人送了早餐過來,繼續去敲殊晚的門,無人回應,慕皓天暗自覺得奇怪,打電話給問樓下保安,保安說:“她半個小時前就出門上班了。”

    居然還能上班?

    因昨日耽擱,殊晚早早去了劇組。劇組忙碌一如往昔,殊晚倒是不忙,給程歸錦訂餐遞水拿東西。下午,老戲骨方老師坐在旁邊等戲,殊晚給她端了一杯茶,討好笑道:“方老師。”

    老戲骨方老師一見她就頭疼,殊晚從包裏掏出兩盒東西:“方老師,我給你買了兩雙護膝,以前我嬸嬸就喜歡用這個牌子,她說保暖性特別好。你年紀也大了,得多保重身體。”

    拿人手短,方老師道:“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走吧,我們去旁邊,我再跟你說說。”

    兩人去了外麵,方老師指點殊晚演戲,這姑娘,跟的時間不算短,大腕手把手教,但一點進步都沒有,平時嘻嘻哈哈表情豐富,一旦叫她演戲,就眼神呆滯麵部抽筋。

    讓她演好人,出來的是逗比;

    讓她演壞人,出來的是傻帽;

    真讓她演傻帽,她又開始生龍活跳;

    說台詞跟背書似的,毫無感情;走步伐跟木偶似的,機械僵硬;

    方老師差點以頭搶地,吸氣,吐氣;吸氣,再吐氣,才能扼製住自己跳上去晃著她的腦袋大吼:“你怎麽這麽笨?這麽笨!這麽笨……”殊晚跑過來弱弱地問:“方老師,我是不是演得不好?”方老師微微笑:“沒事,慢慢來。”

    實際上內心早已經抓狂。

    門廊後,導演正在欣賞殊晚演戲,程歸錦也湊過來,導演低聲道:“你準備什麽時候跟她說實話?”

    程歸錦不語。

    殊晚演不了別人,她就隻適合做她自己,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不能去代替別人笑,代替別人哭,你非要讓她去代替,出來的就是不倫不類,表情,眼神,動作……完全不對,既不是她自己,也不是別人。而且她很緊張,眼睛總往鏡頭上亂瞟,這麽久了,這個毛病還是改不了,跟鏡頭無緣似的。”導演長歎氣,“你心裏應該有答案了。”

    程歸錦低聲道:“我知道她演不了,可她很想當明星。”

    她走這條路走不通,你要是真關心她,就早點跟她說實話。有些東西講天分,公雞天生就不會遊泳,再怎麽努力也學不會,你就應該讓它學著報曉啼鳴,以高亢的聲音叫醒神州大地,而不是把時間花在它永遠學不會的事情上。”導演搖了搖頭,“你不說她當過模特嗎?她走模特這條路,都比走演藝這條路順暢。你要是隻想讓她給你當助理,那就繼續這樣也無妨;要是真為她著想,就跟她說實話。”

    我怎麽說?你看她熱情這麽高,演個路人甲在鏡頭上影子都不一定看得到,她就開心得不得了,難道我要告訴她你別瞎演了,再折騰幾年也是白費勁。”程歸錦十分為難,“我真的開不了口。”

    哎……”導演再次歎氣,“那隨便你吧。她平時也挺可愛,人勤快,招人喜歡。但她演戲真是折騰人啊,每次她當群演,整個劇組都頭疼,一上鏡頭就不知道東南西北,整個人就像卡機似的,隻會添亂,把節奏都破壞掉。阿錦,我也夠給你麵子了,一直忍著她,整個劇組也都在幫她,但是這部戲馬上就殺青,你下部戲是拍《進擊者3》對不對?導演是丘處剛那隻老怪,他可沒我這麽好說話,絕對不會讓殊晚在鏡頭前瞎弄。”

    場景已經布置完畢,導演轉身:“走,拍下一條。”

    空地上,殊晚停了下來,麵色黯然如暗沉的天色,方老師問:“怎麽了?”

    累了。”殊晚低低吐出兩個字,又抬頭問:“方老師,程歸錦拜托過你,是嗎?”

    是啊。”

    怪不得,不然誰願意教她,不厭其煩。

    回頭拍攝場地,殊晚癱坐在椅子上,蔫蔫的,仿佛泄了氣的皮球。程歸錦這一條戲在水坑中拍,一身濕漉漉,導演喊了“哢”,殊晚跑過去給他遞毛巾擦臉,悶不做聲。

    他的戲一向順利,幾遍就能過,收了工,程歸錦趕緊去衝澡,出來時殊晚把吹風機遞給他,低眉順目,程歸錦問:“怎麽覺得你今天似乎不太高興?”

    沒什麽,有點累吧。”殊晚低低回他。

    我跟導演說好了,明天給你安排了一個路人甲的戲,有一句台詞,不難,到時候我教你……”

    我不想演。”殊晚悶聲說,“等這部戲殺青了,我想換一份工作。”

    為什麽?”

    因為我累了,演戲怎麽學都學不會。我想,當演員大概不適合我,不如趁早轉行。”他們說的她都聽見了,一字不漏,她在劇組不過是累贅而已。

    所作的一切都不過是徒勞掙紮,還給別人添了許多亂。

    當明星本就是一時興起,有種異想天開的意思。

    看程歸錦準備勸她,殊晚說:“我沒有這方麵的天分,就得麵對現實,再這樣下去也是浪費時間。”

    她演不了戲,就像她找不到自己的同伴一樣。

    也許,世上根本沒有同伴。

    但日子總得過下去,殊晚想放棄無謂的尋找與掙紮,安於現實,用心生活。

    晚上回到住處,剛走出電梯就看見慕皓天站在走廊裏,不滿地瞪她:“都受傷了,還跑去上什麽班?”

    不能總請假。”殊晚回答。

    辭了算了,我養你。”

    殊晚想翻白眼。又說:“事情你都知道了,還談這些做什麽?我們倆種族都不同,不可能在一起的。”

    我就喜歡你這樣特殊的。”慕皓天初衷不改。

    像他這樣的傑出俊才,就得找個不一般的。

    果然是上天的恩賜。

    殊晚跟他說實話:“我不會喜歡你,我要找個跟我一樣的人在一起。”

    慕皓天眉頭一皺,旋即又笑:“你不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嗎?蹦出來了倆嗎?”念起她的傷,慕皓天關切問起:“你的傷怎麽樣了?”說著掀她的裙子,殊晚一時沒注意,反應過來時已被他得逞,麵上一紅:“你流氓。”說著慌忙掩好自己的裙子。

    盡管隻有短短的一眼,慕皓天仍看見,裙下是藕白的雙腿,紗布已經揭掉,似乎連傷痂都沒有。

    令人驚歎的複原能力。

    這麽奇妙的人,就該是他的。

    程歸錦的電影四天後殺青,殊晚告別了她的第三份工作。

    她準備幹回老本行——比基尼洗車美女。當然不是去趙長鴻的店,她找到另一家汽車美容會所,老板瞧了瞧她,十分滿意,談好工資後,老板說:“明天來上班。”

    第一天上班當然不能遲到,殊晚早早出門,奔向樓下早餐店,牛肉麵剛端上桌,熱氣騰騰,香氣四溢,一人在她對麵坐下,慕皓天說:“早。”

    早。”殊晚說。

    怎麽早高峰出來吃早飯?”慕皓天問,他聽說她經常光臨這家早餐店,但這是第一次碰上,殊晚做助理工作時間不穩定,有時來得早,有時來得晚,兩人時間對不上。

    吃完好上班啊。”

    你找到工作了?這麽快?”小汪同誌說她剛剛才辭了工作。

    嗯。”

    做什麽?”

    老本行,回洗車店洗車。” 殊晚埋頭吃麵。

    什麽?”慕皓天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麵湯差點被他震出來。

    殊晚被嚇了一跳,這是……哪根筋不對了?

    慕皓天怒不可遏,她居然要回趙長鴻的洗車店?見她滿麵惶然,慕皓天努力克製自己的情緒,勸說她:“世上那麽多工作,你幹嗎非要去洗車?”

    殊晚十分無辜:“能找到這樣的工作已經很不錯了,活不累,薪水高。”

    一個月一萬多,簡直是白領待遇,她一沒學曆,二沒證書,有多少資本挑揀?

    慕皓天決不能再讓她回洗車店,甩出一枚重磅炸彈:“你這是不道德的。”

    我一沒偷,二沒搶,上上班拿拿工資,怎麽不道德了?”

    店裏的洗車小工工資多少?”慕皓天問。

    幾千吧。”

    對,幾千,你洗車洗得沒他人幹淨,賺得卻比他人多,這道德嗎?”

    殊晚有點迷糊:“這是老板發的。”

    那你認為,你為什麽工資比勤勤懇懇幹活的人更高?”

    大概是因為她外形好。

    因為臉。”慕皓天一針戳破。

    算他猜得對。

    慕皓天卻怒其不爭道:“你居然靠臉吃飯。”

    這有什麽不對嗎?”

    我沒想到你……你居然是這種人!”慕皓天痛心疾首道,“不,是這種妖。”

    殊晚忘了吃麵,怎麽搞得她殺人放火似的。

    你怎麽能靠臉吃飯?不思進取。”慕皓天繼續朝她扔炸彈,“你有沒有想過你容顏老去之後怎麽辦?你有沒有職業規劃?你一隻小妖精,既然想要掩飾,就不能走正常道路嗎?”

    殊晚:“……”

    所以說,靠臉吃飯是不道德的。”慕皓天再次強調。

    貌似他說得挺對,殊晚羞愧,弱弱地問:“那靠什麽是道德的?”

    應該靠‘才’,才能,才藝,才學,才華……都行,總之,不能靠臉吃飯。”慕皓天總結一句,“所以,你不應該去洗車店上班。”

    他說得好有道理,殊晚動搖了:“那我不去就是了。”

    資本家火力全開時,對付殊晚這樣的小菜鳥還是挺容易的。

    反正高新區離我住處又遠,要轉兩趟地鐵。”殊晚嘟囔著加一句。

    慕皓天覺得不對:“高新區?”

    是啊,那家洗車會所在高新區,的確有點遠。”

    不是趙長鴻那家?”

    我不想回他那裏。”

    不不不……她就該去洗車會所,然後,慕皓天利落地將洗車店買下。老板與員工,潛規則的最佳滋生溫床。

    慕皓天懊悔不已,自己白費口舌做什麽?

    話都說了出去,理直氣壯的口氣,現在再推翻,不是打自己的臉嗎?

    罷了,換工作也好,她成天穿著比基尼被一幫男人圍觀,對慕皓天也是一種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