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枯骨為鎮江山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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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染深雲猶似瘴,絲來小雨不成泥。更無騎吹喧相逐,散誕閑身信馬蹄。
“暮吟,暮吟,你還好嗎?”阿霖抓著暮吟的手,那雙手正在冒冷汗,手心已經潮濕得不正常了。手的主人此刻雙目緊閉,臉色蒼白得十分不正常,連額頭上也有一層細密的冷汗。
“就算喝醉酒,也不至於這樣啊,難道是在做噩夢?”阿霖終於著急起來,晃著暮吟的手想把人叫醒,“暮吟,醒醒,你快醒醒啊,你到底怎麽了?”
阿霖和暮吟昨日聽完戲就找地方休息了,因為喝了酒,兩人都睡得很沉。
暮吟是什麽樣的人,別人可能不了解,阿霖就再清楚不過了——說她殺人不見血,心狠手辣,那都是騙人的。對於暮吟來說,雖然殺人很容易,但她並不嗜殺如命。
世人都以為血靈弑殺嗜血,就連江騫玥一開始也是因為血靈的強大,才有心拉攏。
隻有阿霖知道,暮吟其實討厭血,討厭那些打打殺殺的日子。
阿霖記得,暮吟喜歡看雪,所以她總是著一身白衣。她說:“隻有在下雪的時候,才會覺得整個世界都是幹淨的。”下雪的時候,銀裝素裹的那個世界分外妖嬈!
暮吟啊暮吟,你如果真的是在做一個噩夢,你會夢到什麽呢?
如果你不願醒來,那就好好睡吧,我不吵你……
阿霖的思緒被“叮咚”的雨聲拉了回來——大清八早的,竟然也會下起雨來!
阿霖披上衣服,打開門走了出去。天空烏雲密布,隻有遠處的天邊,烏雲的邊緣有一線天光劈開雲層,落將下來。阿霖盯著那束光,先前內心裏的那點陰霾一掃而光。
雨絲飄飄然落在她的頭上,阿霖卻沒有撐傘。淋著雨,走在青石板路上,這種潮濕的感覺其實並不令人討厭。護城河邊的楊柳翠綠欲滴,柳葉是女子的眉眼,仿佛帶著笑意。
暮吟醒來的時候,雨已經停了。阿霖還沒有回來,暮吟呆了一會兒,覺得自己好像還沒有從夢境裏走出來。那個夢很長,對她來說,卻算不上是一個噩夢。
然而,喉嚨卻像被什麽人掐住了一般,根本發不出聲音。想要坐起來,卻沒有一絲力氣,渾身軟綿綿地,隻醒了一小會兒,便又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朦朧中,她似乎來到了陰司地府,幽幽暗暗地燈光中,現出一條狹窄彎曲的路徑來,兩旁是若隱若現的亭台樓榭。
夢境裏那些血,那些哀嚎,哀鴻遍野,本就是她曾經每天都要麵對的生活。
暮吟覺得心口有些不舒服,扯下架子上的衣服,胡亂地往身上套。曾經高貴冷豔的血靈,竟然會因為一個夢境而掙紮?說出去一定會讓人笑掉大牙的!
暮吟穩了穩心神,給自己倒了一杯涼茶。相比於其他人時常糊成一坨的眼妝,暮吟那天生的柳葉彎眉,唇紅齒白,不管是做女殺神還是偽裝大家閨秀,都從頭發絲精致到了腳後跟!
高興的時候,她也會輕施粉黛,弄妝梳洗,她答應過阿霖,要嚐試一下普通女子的人生。主動去找一些可以讓自己放鬆的事情,試著忘記過去的自己,重新開始。
暮吟有時候是羨慕阿霖的,灑脫、隨性,好像沒有什麽事會使她感到心煩。有她在身邊,日子就會變得輕鬆起來——喝個小酒,聽聽小曲……這樣的日子,是她曾經連想都不敢想的……
雨停了,一群麻雀嘰嘰喳喳地討論著天氣,雨後的空氣格外清新。此時的戲院卻還十分安靜,戲台子空空蕩蕩,台下也是空空蕩蕩,桌椅板凳碼得整整齊齊,完全沒有熱鬧的跡象。
暮吟輕飄飄落在戲台上,一身白衣勝雪,像是想起了什麽,臉上露出一點笑意。朱唇輕啟,唱道:“未殺三合那個並兩陣,
小奴才他起下一個殺人的心,
回馬三刀使的也怪準,
刀劈那個王倫一命歸陰……
“啪啪啪”,台下突然有人鼓起掌來。暮吟水袖一楊,翩若驚鴻,婉若遊龍,轉瞬之間已不見蹤影。那人歎了口氣,一個人坐了下來,呆呆地看著空了的戲台。
縱然風雨琳琅,那個叫做江騫玥的男子,一直等著她的回頭;可她偏偏持著那份心高氣傲的倔強,讓兩個人終究是回不去了……暮吟覺得這大概是老天爺在懲罰她,為其在上古大戰中犯下的罪行贖罪。
那時候的她,殺伐決斷,從不在乎別人的死活。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在她麵前消亡,那些死去的生靈被曝屍荒野。她的眼神,冰冷入骨,不帶一絲感情。
她也曾試圖找各種理由,來解釋自己的冷漠和殘忍。
可終究,她還是騙不過自己,沒能放過對手,更沒能放過自己。
以正義之名,行傷害之實!
那時候,她沒有心,不懂得慈悲為何物?哪怕血流成河,她也可以不動聲色,鎮定自若。
說她的心是冰雪做的,一點兒也不為過!
霧散,夢醒,她終於看見真實,那是千帆過盡的沉寂。
夢華是一指流砂,蒼老是一段年華。雨染天水碧,有些人不需要姿態,也能成就一場驚鴻。緣相遇,無緣相聚,天涯海角,但願相憶。
幸相知,無幸相守,蒼海明月,天長地久有時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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