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嗎？”
    什麽？
    “悔嗎？”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張啟靈猛的睜開眼，看向聲音來處，一個身形與他相似的男人站在茫茫霧氣中。他欲抬手觸碰，卻如遭針刺般縮了回來。
    那霧冰冷刺骨，簡直寒到了骨子裏，讓這明明近在咫尺的距離，硬生生變成了遠在天涯。
    “你是誰？”張啟靈下意識摸刀，卻發現黑金古刀並不在身上。他低頭注意到他和男人正站在一條船上，船下的河水寂靜無聲，不知要載他們去往何方。
    “不重要，隻要能見到她平安無事，隻要能幫到她，都不重要。”
    張啟靈突然意識到男人似乎在自言自語，但不知為什麽，他給他的感覺那麽熟悉，他話裏的語氣讓他那麽心酸。
    “時空是一個循環，不管多少次輪回，不管我們變成什麽樣，都會以不同的身份陪在對方身邊，我們的緣分永遠不會停歇。”
    張啟靈靜靜聽著，仿佛感同身受般情不自禁地往前邁了一步。
    男人轉身麵向他，張啟靈努力透過霧氣想看清他的臉，可男人猛的伸出一隻手，將他推下了船。
    失重的感覺襲來，男人清冷的聲音也隨著世界的崩塌一同慢慢消散。
    “回去吧，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她來接你回家了。”
    ＊＊＊＊＊＊＊＊＊＊
    張家古樓外，一場血色的雨淅淅瀝瀝下了好幾天，將這一方隔絕成了一個小小的世界。
    三歌與悠悠正和吳歌站在樓外，三人沉默不語，似在等待著什麽。
    突然，四歌的聲音在半空中響起：“就是現在！”
    吳歌探手，木木化為望歸現身在她掌中，頓時寒光大顯，戾氣盎然。
    執劍劈開雨幕，時空之力化為一雙金色大手快速伸進即將愈合的裂縫中，吳歌雙膀一較勁，怒喝了聲：“給我開！”
    裂縫硬生生叫她撕開，吳歌飛身進入，三歌剛想跟上，裂縫就在她眼前消失了。
    她雙手握拳身體緊繃了一瞬，隨即又放鬆下來，繼續在原地安靜的等待。
    “先生！”悠悠向血雨裏衝去，卻被眼疾手快的三歌拉了回來。
    “放開我，裏麵很危險，我不能讓她一人進去！”
    “她知道她在做什麽，你別添亂！”
    悠悠掙脫開她，崩潰的嘶吼：“所以這幾千年來你們就一次次地親眼看著她去送死嗎？”
    “對她而言，別人勸她不能去的理由正是她必須去的理由。”三歌冷靜到近乎冷漠的回答，突然她意識到了什麽不對，猛的看向白衣女傀，“等等，你剛才說什麽？”
    悠悠不答，麵無表情的看著她。
    三歌步步緊逼：“我一直懷疑你的身份，你似乎了解門後的規則，也知道幾千年的過往，你不覺得你知道的太多了嗎？”
    悠悠抬眼，似笑非笑道：“還輪不到你來質問本宮，我真是受夠你們的不作為了，道不同不相為謀，我會用自己的手段留下她！”
    三歌麵色一變，伸手抓向她。與此同時，悠悠身邊空氣顯而易見變得灰質渾濁，無數鐵鏈自她身後飛出，一半攔住三歌，一半將她帶入虛空。
    悠悠消失前冷冷的看了三歌一眼，那一眼讓她心驚，竟隱隱帶著上位者的威嚴。
    ＊＊＊＊＊＊＊＊＊＊
    張家古樓內，一個非常非常小的密室夾層中，如今擠滿了人。
    毒氣翻湧著包圍了霍老太的隊伍，所有人倒在地上不知生死。然而細看就會發現，他們並沒有被毒氣侵蝕，相反有一圈淡紅色的柔光將他們保護在了裏麵。
    角落裏有一堆衣服，四個身形高矮胖瘦都有了的虛影圍在旁邊低聲討論著。
    高：“我早料到他還會回來。”
    矮：“但沒想到會這麽狼狽。”
    胖：“王八犢子敢欺負咱們族長！”
    瘦：“找死。”
    高：“聖姑怎麽還不來？咱們四個老鬼真是死了還在奉獻。”
    矮：“聖姑做什麽自有她的道理。”
    胖：“就是，別逼逼賴賴的，幹就完了。聖火昭昭，歌門永存！”
    瘦：“歌門。”
    四個老鬼神情肅穆的雙手交疊在胸前，這讓從時空裂縫摔出來的吳歌一瞬間還以為自己進了什麽邪教的老巢。
    身後四歌打開的通道轉瞬就被門後的“規則”察覺抹殺，吳歌輕嘖了一聲，暗罵這隻進不出的把戲對方幾千年了還沒玩兒膩。
    她站起身來，首先聞到的是一股難以形容的臭味。屎尿的味道，腐爛的味道，血腥的味道，已經混合的無法辨認了。
    高：“你終於來了。”
    吳歌皺著眉頭問：“都還活著嗎？”
    矮：“放心吧，該活的死不了。”
    吳歌嚐試勾了勾嘴角，卻不是很成功。
    她太累了，可還不是歇著的時候。四歌不知何時才能再次打破“規則”救他們出去，她要確保這些人能撐到那個時候。
    還有無邪，她都能想象出他鐵了心要闖進古樓救人的樣子，不忍心去想，他要為此吃多少苦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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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歌穩了穩心神，彎下腰一個個的去檢查躺在地上的人。突然她動作一頓，猛的撲過去從地上抱起了一個身形纖瘦的女人。
    是霍老太，她的雙眼緊閉，麵色死人一樣蒼白，幾乎沒有進氣了。
    “這他媽叫還活著？”吳歌忍不住吼了出來，卻不是因為憤怒，更多的是長久壓抑情緒後的爆發。
    高個子老鬼平靜道：“你應該早就看出來了，她已經陽壽將近了。”
    矮個子鬼接著說：“塵緣已盡，宿命奈何。”
    吳歌聞言低頭撫了撫懷中老人的鬢角，輕聲呢喃：“你自作主張的計劃至少成功了一點。”
    “你要先我一步走向生命的盡頭了。”
    “但是小仙女，我有一個秘密一直沒有告訴你。”吳歌將手放在老人的心窩處，一遍遍用靈力衝刷著她的心脈，“你迷路的孩子回家了。”
    老人的指尖微不可察的動了一下。
    “她奔你而來了，她今生仍舊是霍家的女兒！”
    一滴清淚順著眼角歲月的紋路輕輕滑落下來。
    “所以你不許咽氣，給我活著回去看她最後一眼啊！”
    久久閉合的嘴終於張開，吸進了一口生的氣息，吐出了一聲愛的呼喚。
    “我的女兒……”
    那一刻，愛神站在巔峰，嘲笑著死神的無能。
    吳歌長出了口氣，發自內心的笑了。
    她放下心跳已經平穩的霍仙姑，雙膝跪在地上，雙手撫過處，生命花開。
    最後她來到了角落裏的衣堆前，輕輕掀開上麵的衣物，露出了一張清俊的臉。
    那張臉上的表情寧靜祥和，仿佛睡著了一般，卻叫吳歌的心密密麻麻的疼。
    她顫抖著握住了他的雙腕，那上麵有兩個已經結痂的傷口，正是裏麵流出的鮮紅在地上蜿蜒出了一圈保護牆，將毒氣隔絕在了外麵。
    “就是他的血脈之力喚醒了我們。”四個古老的靈魂聚攏過來，一如當年般簇擁著他。
    “張家四族老，恭迎族長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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