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一間普通病房，房門被推開。
    黎希看到來人，眼裏的光瞬間暗淡下去。
    來的是一男一女，是當年黎希用掉半條命生下的龍鳳胎。
    兩人看著插著呼吸機導管、麵容憔悴的黎希，眼中滿是不耐。
    “爸都說了不想見你，你還非要用死前唯一一個心願，作為借口把他叫回來！”
    “爸說了，你做了三十年的沈太太，飲食無憂，就算還了當年太奶奶救他的恩情。”
    “太奶奶她要是在天有靈，知道她的命換來你後半生的衣食無憂，想必她也是開心的吧？”
    黎希呼吸一滯，原來當年奶奶救的人就是沈墨，可從來沒人和自己說過。
    “睿睿，你爸他現在在……”她虛弱地開口問道，聲音細若遊絲。
    沈涵不耐煩地打斷她：“淩姨最近的服裝設計又得獎了，爸要陪著淩姨，本來我們也要去的，誰知道你非要把爸叫回來，爸才叫我們過來看一眼。”
    “可你現在不是還活著嗎？”
    黎希的心像是被一把尖刀狠狠地捅了一下，鮮血淋漓。
    還沒等她再說什麽，沈睿就走上前，一把扯過旁邊的椅子坐下，翹起了二郎腿。
    “媽，不是我說你，你就不能像淩姨一樣找到自己的人生價值嗎？不要整天圍著我們轉，我們應付你很累的。”
    “更何況爸跟淩姨這些年相愛不相守，也沒有自己的孩子，已經給足了你麵子，等淩姨老了，我們會給她養老，就當替你還債了。”
    沈涵也在一旁附和著：“就是啊，媽，你沒家世背景，隻有一個高中文憑，白白當了三十年的沈太太，這輩子沒白活，現在該給淩姨讓路了。”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當初是因為懷上你們，她才被a大約談退學。
    黎希嘴唇顫抖著，想要辯解，卻連說話的力氣都快沒了，隻能用痛苦的眼神看著他們。
    這時，沈睿的電話鈴聲響起，沈睿一看，神色立馬柔和了下來，見到沈睿這幅樣子，黎希就知道對麵是誰了。
    “淩姨，怎麽樣，頒獎典禮結束了嗎？”
    不知道電話那頭說了什麽，沈睿的臉上很是懊惱，“我媽她沒事，就是想見見我爸，早知道我也不過來了，讓涵涵一個人來就行。”
    沈涵不滿道：“哥，你說什麽呢！你以為我想來嗎？這裏陰氣森森的，冷得我都起雞皮疙瘩了，我們快走吧，接下來的就交給醫生算了。”
    可黎希還有些不甘心，她費力地抬起手，想要拉住已經起身的沈睿，卻被沈睿躲開。
    她的手無力的垂下，眼中滿是絕望，“我為你們付出了那麽多，事事以你們為先，你們為什麽就是不喜歡我……”
    淩冰明明什麽都沒做，你們卻整日圍著她轉，到底是為什麽？
    沈睿冷笑一聲，居高臨下地看著黎希：“付出？那是你應該做的，再說了你對我們好，還不是因為我們是爸的孩子。”
    “而淩姨明明知道我們是她情敵的孩子，還帶我們視如己出，你比得上嗎？”
    “就是，那些你自以為是的付出誰稀罕？”
    “你知不知道別人知道我的親媽隻是一個隻有高中文憑的孤女，每次聚會她們背地裏都在說我什麽，我真的恨不得不要被你生出來！”
    沈涵咬牙切齒地補了幾句。
    恨意、委屈、絕望在黎希心頭交織，她用了半條命生下來的孩子，最後卻成了對準自己的尖刀。
    沈睿對這件事也耿耿於懷，從小到大，他沒少為這件事和別人打架。
    他倒不是維護黎希，隻是不想被別人這樣羞辱。
    隻要黎希活著一天，他的母親就永遠是一個孤女。
    想到這，沈睿眼神中閃過一絲狠厲，竟直接伸手握住了氧氣管，在黎希驚恐絕望的目光中，毫不猶豫地一把拔掉，“你不是說快不行了嗎？那就別折騰了，到時候我會請法會好好超度你的！”
    沈睿冷冷地看著黎希痛苦的掙紮，沈涵在一旁不忍的別過臉，可沒有絲毫阻攔的意思。
    黎希的意識慢慢消散，死前的最後一刻，她真的很後悔，如果再給她一次機會，她要為自己而活。
    ……
    “媽媽，這個坦克模型你幫我做吧。”
    “還有還有，老師還要求我們和爸爸媽媽一起做點心，帶到幼兒園和大家一起吃！”
    兩道熟悉的聲音先後在黎希耳邊響起。
    她晃了晃頭，看清眼前的兩個小不點，正是5歲的沈睿和沈涵。
    怎麽回事？她氧氣管不是被拔了嗎？怎麽還會見到小時候的沈睿沈涵？
    黎希忍不住伸出手看了一下，不似之前有些粗糙的手，是一雙白皙的手，手指上還有些細小的傷口。
    這些傷口黎希很眼熟，是沈睿他們上幼稚園的時候，黎希幫沈睿做模型的時候留下的。
    隻因為沈睿說最喜歡她拚的模型。
    難道自己重生了？
    “媽媽，你別愣著了，我現在就把零件拿給你，你先把我的模型拚好，然後再做妹妹的點心，要不然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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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睿催促的聲音響起，黎希放下手，看到沈睿那張渴望的小臉，和之前在病房裏渴望她去死的那張臉慢慢重合。
    她克製住想要狠狠打沈睿一巴掌的衝動，淡淡說道：“可以啊，但是下次家長參觀日我要去參加。”
    兄妹倆肉眼可見的不開心起來，沈睿有些猶豫的開口道：“媽媽，你平時都不出門，懂得也不多，還不化妝，邋裏邋遢的，還是讓爸爸去吧。”
    黎希輕笑一聲，原來他們從小就不喜歡自己，難為他們忍了這麽多年。
    事實上，黎希隻是不愛打扮自己，不施粉黛，不穿名牌，和京都貴婦圈的確格格不入。
    但要說邋裏邋遢黎希還真沒有。
    黎希不愛打扮卻難掩周身的氣質，是一種由內而外散發出的書卷氣。
    她看向了沈涵。
    顯然沈涵也是這樣想，附和道：“是啊，媽媽，你去了的話，肯定會被別人笑話的，你幫我們把模型和點心做好就行了。”
    沉默了一會，黎希回道：“嗯，那我就不去了。”
    以後也不會去了。
    說完，黎希打算轉身離開。
    沈睿以為黎希答應了，看著黎希的背影，連忙補充了一句，“媽媽，那你記得盡快拚出來，不要戴手套，你上次戴手套拚出來的模型，不是很好，差點就得了第二。”
    黎希離開的動作頓住，轉頭冷冷的看向沈睿他們，“誰說我要幫你們拚模型做點心了，沈家的傭人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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