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又生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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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很久,徐文斌從冰冷之中醒來,後背的抓傷和胸前斷裂的肋骨比之前更痛了。井底岩石滲出的水已經匯聚成一汪水窪,將他衣服盡數濡濕。
    這裏的水出奇的冰寒,徐文斌一伸手,鬆紋古劍躍至手中,他從亂石之中爬起來,調整了下身體狀態,很快就被祭壇上出現的一道白色印記吸引住了。
    這道白色印記形如月牙利刃,月牙兩端是利刃的柄,鏤空雕刻出龍首造型的圖案。
    月牙利刃兩側是黑白兩色世界,兩個世界以月牙利刃為分界線,徐文斌看不清兩個世界內的場景,卻能感受到兩個世界對立的宏大磅礴的道韻。
    月牙利刃浮沉於陰陽之間,宛如切開陰陽兩界的界刀,正懸在姚村先祖脖頸上方,似乎隨時都要斬下。
    “這應該就是姚村先祖留下的後手,以防不測。”
    徐文斌感受到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顫栗,這月牙利刃專斬神魂,一刀斬下,神王魂魄也要湮滅無存,他突然敏銳覺察到,姚村先祖體內枯葉般的心髒,在不經意間又輕微跳動了一下。
    厲鬼的心髒是不會跳動的。
    姚村先祖可能還沒死,體內還殘留著最後一絲最本源的生機。
    當然,姚村先祖體內肯定不止一個魂魄,但很大部分魂魄應該被厲鬼占據了。隻是現在不知道姚村先祖的魂魄是被壓製了,還是蟄伏在那縷最本源的生機內,等待涅盤重生。
    “姚家先祖的魂魄短暫複蘇,救了自己一命。”徐文斌自語。
    姚家先祖寫明了掌控月牙利刃需要的方法,對徐文斌來說這些不難做到,隻是他一時間還拿不定主意。
    隻要白色印記斬下,姚家先祖定然神魂俱滅,殘軀被放逐到地府,再也不能禍害世間。隻是姚家先祖隨黃帝征戰,有功於華夏民族,現在還沒有被厲鬼完全占據身體,有一縷生機未絕,徐文斌實在下不去這個手。
    “自己不知道昏迷了多久,井上的人該擔心了。”徐文斌決定先暫不動白色利刃,隻要姚村不再出事兒,姚家先祖維持現在的狀態最好不過。
    鬆紋古劍龍吟隱隱,徐文斌的身形消失在井底。
    桀桀……
    徐文斌離開之後,姚家先祖體內傳出一聲來自幽冥地府的冷笑,回蕩在井底久久不絕。
    那些洞窟煞氣蒸騰,描繪出一幅詭異世界的畫卷。
    冷月高懸,草葉上還殘留著小水珠。
    姚村被黑夜籠罩,連月光都滲不進去,成為一潭死水。
    徐文斌躍出井口的前一刻,徐尚還坐在冰冷的石頭上燒香,一臉憔悴悲傷,等徐文斌站在徐尚麵前,這位打扮的跟凶神惡煞的黑社會老大一樣的全真弟子,一下子驚喜跳了起來。
    要不是徐文斌素來高冷,徐尚差點就抱住他大腿不鬆開了。
    “師叔你可回來!”
    村長那些人都不見了,從徐尚的表現來看,徐文斌突然有了一絲不詳的預感,問道:“姚村又有變故?”
    “哎!亂了,全亂了。師叔你不在的這兩天,姚村又無故逝去了二十多條人命,連……”徐尚抬起頭看看徐文斌,才低聲道:“連小盞也出了意外。”
    “什麽!”徐文斌一把抓住了徐尚的肩膀,激動之下沒有控製好力道,疼的徐尚齜牙咧嘴。徐尚見徐文斌滿眼血絲瞪著自己,像是被激怒的獅子,嚇的連疼字都叫不出口。
    徐文斌鬆開手,沉聲道:“帶我過去!”
    走了兩步,突然想到了什麽,徐文斌停下腳步,身形閃到碎裂的神像之前,手掐法印,在姚家先祖的雕像上連拍數下,輕飄飄將雕像托起,鎮在了枯井旁。
    抬頭望去,姚村一片黑暗,就像沉睡在久遠的夢境中,猙獰的夢魘不時揮舞他的爪牙,將村民拖進詭異死寂的深淵。
    徐文斌速度很快,從姚村屋頂急速掠過,幾個呼吸已經來到小盞家門口。
    村子裏掛的白燈籠更多了,白燈籠的光芒被煞氣籠罩,從村外看不到任何光亮。
    逝去的這些人,臨死前誰都想不到死神將以一種怎樣的方式降臨到他們的頭上。有人人吃完晚飯出門,右腳絆在了門檻上,跌了一跤,好巧不巧,一塊石頭硌斷了他的肋骨。
    斷裂肋骨插進了他的肺葉和心室,當即人就不行了。
    還有人被屋頂滑動的瓦片砸中後腦,諸多詭異的死法很難一一詳述。
    小盞家靈堂未動,還是前日的模樣,隻不過在最西麵的位置擺了一口小小的棺材,棺材是白木現打的,還沒來得及上漆,看起來分外紮眼。
    縣裏的一家棺材鋪起初還對自家興隆的生意沾沾自喜,等來自姚村的訂單電話源源不斷打來,棺材鋪老板才發現和徒弟幾人通宵加班也滿足不了需求,隻能暫時打好幾口棺槨送往姚村,上漆都來不及。
    一向秉承送貨上門、讓死者家屬滿意信條的棺材鋪老板,在送棺材時連姚村一步都不敢踏入。在村口梧桐樹下扔下棺材扭頭就走,除定金外,剩下的錢一分沒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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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他手下的學徒目瞪口呆,要知道自己師傅,也就是棺材鋪老板憑借祖傳的手藝,向來一口價不帶還價的,這老板平日裏摳摳搜搜的,為了幾塊錢都能和顧客斤斤計較半天,這次怎麽送貨上門後連棺材錢不要就走了?
    帶著這些疑問,徒弟們跟著師傅原路範圍。
    這次比較反常,棺材鋪老板一路心事重重,每隔一段距離就從車窗外灑下一疊紙錢,嘴裏還念念有詞。等回到了棺材鋪,老板把大門一關,將寫著停業兩個字的木牌高高掛在門口,然後直接將徒弟趕回了老家。
    棺材鋪老板吸了口煙,咳嗽兩聲:“都給我回家吧,三個月再開門。”
    徒弟不解:“師傅咱們為什麽停業?最近那麽多訂單……”
    “我們發的是死人財,但賺的是活人的錢。閻王爺要挨個點名,活人的錢已經沒了,剩下的都是死人的錢了。”棺材鋪老板望著姚村方向歎了口氣,“活人的錢好賺,但死人的錢咱們要不起啊。”
    徐文斌踏進了大門,看了一眼白木棺材,知道裏麵是空的。
    繞過靈堂,堂屋中間鋪了一塊大紅色的毛毯,小盞就安靜地躺在上麵,瓷娃娃一般的身體已經毫無血色。
    村長坐在一旁的小木凳上使勁抽著煙,地上滿是煙蒂。小盞的外公外婆多次哭暈在地上,被其他村民照看著。
    村裏已經完全亂套了,不明不白死了太多人,有村民外出避難,結果路上又出了車禍。現在姚村人人自危,卻隻能麵如死灰的等待明天降臨。
    村長枯坐了一天一夜,就是為了等徐文斌。
    徐文斌回來了,村長手一抖,燃了半截的香煙掉在了地上,嘴唇哆嗦著:“道長,你回來了啦……”
    “我回來啦!”徐文斌眼中充滿了自信,聲音堅定從容,“小盞是怎麽出事的?”
    “哎……都怪我們沒有看好她,誰知道那裏電線怎麽短路的。”小盞外公指了指廚房用來接微波爐的電線,悔恨道:“都怪我沒能看好小盞……就隻剩下這麽最後一個娃了啊……”
    老人越說越激動,聲音嘶啞,眼淚不停湧出。
    周圍人怕他發生意外,急忙安慰他。
    徐文斌道:“老人家你別急,我不會讓小盞離開你們的。”
    小盞的四肢已經冰冷,徐文斌指尖觸碰了下小盞的胸口,在冰涼的軀體上感受到一絲不易察覺的溫熱氣息。不出所料,還有最後一點熱氣留在她體內,徐文斌掛在她脖子上的銅鏡在關鍵時刻留下了一點陽氣。
    這也是意外發生後,徐尚堅持將小盞放在紅毯上等待徐文斌回來的原因。
    徐文斌行事謹慎、心思縝密,徐尚一見銅鏡就明白了徐文斌留下了後手。
    當年正是這些後手,從古墓裏救了自己這群人一命。
    小盞大眼睛閉著,睫毛長長,看起來還是往日可愛的熟睡模樣。徐文斌交代了村長很久,才輕輕將她抱了起來,一步一步走向門外。
    徐尚不敢多說話,緊緊跟在他的後麵。
    徐文斌在村口的梧桐樹前停了下來,將小盞平放在樹下。此時月移中天,已近子時,抬頭望天,不時有烏雲從不甚明亮的月光下飄過。
    四下悄無聲息,往日草叢裏蟲鳴的聲音也消失的無影無蹤,隻剩半輪殘月掛在梧桐稀疏枯枝間。
    徐尚打了個哆嗦,夜裏的風有一點涼,涼到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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