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滴金雨沁入骨髓，在體內分解為無數細小的金色風刃，倏忽遊走在他的全身，在他體內掀起一股股小型金色風暴，剝離他的骨與肉。
    “風之道？”
    林暮寒微驚，額頭滲出了細汗，他心念一轉，創生之柱抽出一簇簇綠意盎然的柔條，如一座座無堅不摧的牢籠將這些風暴牢牢束縛住。
    他可以確定，尋常的修士在這滴金雨麵前，沒有任何生還的可能。
    “放棄第二道基，等於否認自己未來的道，屈膝在天道之下！若是未來沒有大敵，也就安心躺平了，可是……天道，你可知我前路有多少敵人在等著我？”
    “是天下皆敵啊！”
    明知死局，林暮寒依舊眼神堅毅。
    在第二滴代表“死星之道”的金雨落入眉心時，林暮寒向前踏出半步。
    正是這半步，讓他在背後留下一道遺落在過去的殘影，中間時間間隔短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所見即過去！
    被逼到絕境的林暮寒，不得不選擇身外化身應對天劫，隻不過是他的化身在過去，真身在未來，都在“現在”時間線的微小間隔外。
    這和“鏡我身”沒什麽本質區別，按照物理學的解釋，人的眼睛看到的一切事物，本質都是已經發生在過去並且遺留在過去的現象。
    這個微小的時間間隔並不微小，反而是無窮的。
    想象一隻叫精衛的小鳥，嘴裏銜著非洲撒哈拉沙漠裏的一粒沙子，以普通飛鳥一樣的速度穿越歐亞大陸，將這一粒沙子填到太平洋。直到太平洋被填平的那一刻，經曆如此漫長的時間線後，無窮甚至都還沒有開始，還處在這個微小的時間間隔的初始起點。
    無窮時間，無窮萬法，法無窮道、法無窮世間物。
    道、法、術、勢、陣、巫、卜算、神通、魔法、修羅、意誌、煉體、觀想、覺醒、鬥氣……每一種修煉體係都在某一時代強盛過，億萬斯年，不知有多少修煉體係曾經輝煌過，後世又湮沒無聞、衰落到了塵埃裏。
    三千大道的組成，在不同紀元都有改變過，每一道都曾演化出無數修煉法門。
    如何在這些割裂的修煉體係間構建一道連通的法則橋梁，萬法歸一形成完整體係，這是林暮寒一直在認真思索過的問題，現在他給出了自己最淺顯的理解。
    重力有勢，所以下墜，時間有勢，所以存在過去……
    都說眼見為實，可是當眼睛看到的那一刻，時間已經流逝，實際上看到的是事物已經發生過的結果。
    人不可能跳到光錐之外，看到未來的命運，卻可以回眸看到已經發生的結果。沒有絕對的過去、現在和未來，逝去的一瞬間便是永恒，亦包含了無窮般法門。
    所見即逝，我法無窮。
    ……
    金色的雨滴不停地落下，林暮寒身後也出現一連串的殘影。
    這些影子存在的時間極短，在金色雨滴擊中的瞬間便自行消散，就是一道道召喚出來擋災的分身。
    然而，不可能所有的金色雨滴都能躲過，林暮寒的每一次停頓都會讓真身承受三千道劫其中之一的重擊。這加重了他的傷勢，反過來讓他出現更多停頓，形成了惡性循環。
    這一段時間顯得無比漫長，一次又一次突破林暮寒的極限承受能力。
    小青元劍陣撕裂了、萬物土道爐裂開了、刀槍也在世間法則下鏽跡斑斑……林暮寒手段盡出，仍然無法阻擋這一場金色的雨。
    “所見即逝，我法無窮……”
    最後，林暮寒發出一聲低沉的吼聲，以骨為柴、以壽元為火，進入到了一種緊靠意誌維係最後一絲生機的危險狀態。
    神人意誌可以主宰一方世界，林暮寒的意誌隻夠主宰一人生死。
    幸運的是，他撐到了最後一滴金雨落下。
    ……
    劫雲終於消散，清風吹卷起明月下的一朵白雲，將深藍色的夜空擦洗的更加純淨。
    海天茫茫，蒼涼中略顯幾分孤獨寂寥的意味。
    嘩啦啦的海浪有節奏的回響在清冷的月光下，清涼的海水不時灌入空間裂隙，打濕了林暮寒的千瘡百孔的身軀。
    “終於結束了……”林暮寒輕輕歎了一口氣，緩緩倒在了空間裂隙裏。
    受到空間碎片的阻礙，禁區外的獸原修士完全無法看清最後的結果，隻知道劫雲消散了。
    大概是沒有活下來，因為足足過去了一天時間，也沒有發現他的身影。
    兩天、三天……獸原的修士全部離開了，他們已經不想在這白白浪費時間看所謂奇跡生還的一幕了。
    “哎小祖，我們回去吧！”金剛族老族長長長歎了一口氣，隨著時間流逝，此時就連他也動搖了。
    “你之前說他不會死？”戰無敵沒有回答，而是問向一旁的土撥鼠。
    “好人不長命，禍害活萬年，這小子不可能死的……他身上還有寶物欠著沒還我。”
    土撥鼠身穿藍色土布小短褂，帶著草黃破爛小草帽，鋤頭扔在腳底下，看起來有幾分滑稽。它正百無聊賴的坐在石頭上，小眼睛望著遠方的大海，也有點底氣不足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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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相信他不會這麽死去。你放心，孔雀族的事情我會去幫你們說情！”當得知土撥鼠選擇再等幾日進入空間裂隙找人時，戰無敵拍了拍它的肩膀，讓它放心在這等候，暫時不用擔心風雪月。
    又過了三日，等空間裂隙能夠穩定進入，土撥鼠才站起身來。他看著已經離開的眾人，歎息了一聲：“就不能像本神一樣穩重嗎？非要去打架。”
    長達千裏的空間裂隙像一堵半透明的玻璃牆，牆體千創百孔，在陽光照射下以不同角度折射出迷離而炫目的光線。
    土撥鼠踩著摘星盤，小心進入了危險的空間裂隙之中。由於被天劫多次摧殘，這道空間裂隙已經極度混亂，甚至還有可怕的時間亂流出現。
    那是時間法則留下的獨有痕跡。
    土撥鼠暗暗心驚。
    “不會屍骨無存吧！難道被衝刷到了未知之地？”土撥鼠搜索了很久，一無所獲，這著實出乎他的意料。
    不遠處的冰原同樣讓土撥鼠感到詫異。
    “連通了另外一個世界……”
    由於時空亂流的衝刷，在這裏找人就像在大河裏找幾天前放的小紙船一樣，實在蹤跡難尋，土撥鼠不得已放棄了繼續尋找的打算。
    空間裂隙已經被天劫摧毀，隻有弱小的妖獸能夠通過，事實上已經接近廢棄。
    土撥鼠評估了一下，完全封印耗費的資源和時間是海量的，每天至少耗費上千神玉才能封印一裏長的空間裂隙。
    所以，現在的狀況也不是不能接受，損毀成這樣，也不算違背之前承諾。
    隨後，它離開了空間裂隙，望著坍塌的帝獅王陵，不禁搓了搓手，自言自語道：“沒想到你竟然離本神而去了，哎！也罷！本神成仙之路注定多離別，你地下有知，就保佑本神能多挖幾件寶貝吧！”
    很快，土撥鼠就扛著鋤頭消失在帝獅王陵廢墟深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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