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都不餓嗎？菜都上齊了，怎麽還不吃呀？”
    他一邊說，一邊堆滿了笑臉，“你們要是不吃，我可就先開動嘍。老頭子我年紀大了，可經不起餓啊。”
    “沒事。您要是餓了，就先吃吧。”白棠微笑著，“我們年輕人，少吃一頓不要緊的。”
    “對對對！”三月七也跟著附和，“您別客氣，盡管吃就是了！我們壓根就不餓……”
    然而，三月七的話還沒說完，她的肚子，就不爭氣地叫了起來。
    “咕~~~”
    清脆悅耳的腸鳴聲，在安靜的客廳裏，顯得分外突兀。
    三月七的臉，唰的一下就紅了，連忙擺手否認道：
    “剛、剛才那個，不是我肚子叫！是丹恒！一定是丹恒餓了！”
    被無辜牽連的丹恒，此刻正一臉懵逼：
    “關我什麽事啊喂！”
    就在這時，那老仆人，突然陰惻惻地笑了。
    隻見他拿起一個空碗，慢條斯理地給自己盛了滿滿一碗湯，然後一臉慈祥地看向丹恒：
    “這位英俊的小夥子啊，你看你都餓成這樣了，就別跟自己過不去了。來，嚐嚐這湯，保管你一碗就舒服得走不動道！”
    丹恒被盯得渾身不自在，下意識地就要拒絕。
    然而，那老仆人眼中，卻驟然閃過一絲淩厲，似是在無聲地警告他，不許說“不”！
    丹恒心中一驚，話到嘴邊，卻是怎麽也說不出口了。
    最後，他隻能搪塞道：
    “那個，你們先吃吧，我……我其實也沒那麽餓。”
    見丹恒軟硬不吃，老仆人的臉色，肉眼可見地沉了下來。
    他將目光，在每一個人臉上，輪流掃視了一遍，森然道：
    “你們這是什麽意思？草神大人賞賜的晚餐，你們居然都不吃，這是藐視神恩嗎？”
    說著，他端起自己麵前那碗湯，當著眾人的麵，狠狠地灌了一大口。
    “你們看看，我這把老骨頭，不也吃得好好的麽？有什麽好怕的！”
    眾人被他喝湯的豪邁勁頭，嚇得都愣了一下。
    然而，老仆人卻越喝越來勁，連連讚歎道：
    “嘖嘖，這湯啊，不鹹不淡，味道可真是好極了！你們真應該嚐嚐，錯過了可就沒機會了！”
    說完，他又是一臉惋惜地搖了搖頭：
    “不過，你們要是實在不想喝，那我也不勉強了。隻可惜，菜都涼了，浪費浪費啊！”
    誰知，他話音剛落，臉色就突然一變，狠狠地將手裏的湯碗，摔在了地上！
    “砰！”的一聲巨響，瓷器應聲而碎，湯汁飛濺，在地板上暈開了一大片刺目的紅。
    “他奶奶的，為什麽都不喝？！”
    老仆人暴跳如雷，氣得渾身發抖，活像一頭發怒的老獅子。
    “既然主人不好意思說，那就我來說！”
    “你們難道不知道，這教令院送來的飯菜，不吃完是要遭殃的嗎？！”
    “按照規矩，凡是領到食物的人家，必須在當天將其吃完，一點兒都不能剩！否則的話，作為戶主的菲娜小姐，可就要受罰了！”
    “你們！你們是不是想害死她啊？！”
    聽到老仆人的話，在場所有人，都不禁愣住了。
    原來，不吃這頓晚餐，竟然會連累菲娜受罰？
    這個教令院，未免也太霸道專橫了吧？
    白棠聞言，摸著下巴，陷入了沉思。
    三月七和摩耶，也都麵露難色，顯然正在進行著天人交戰。
    一邊是對食物來曆的不信任，一邊又是對菲娜的愧疚，讓她們進退兩難，不知該如何抉擇。
    倒是菲娜，自始至終都表現得非常淡定。
    隻見她不慌不忙地放下了筷子，輕聲細語地安撫道：
    “帕叔，您別生氣。這不怪他們，是我之前沒跟他們說清楚罷了。”
    接著，她又看向眾人，歉然一笑：
    “抱歉，我真的疏忽了。在須彌城裏，浪費食物的確是大忌。但各位若是實在不想吃，就由我來吃完好了，沒事的。”
    “菲娜……”白棠抬眼望向菲娜，眼神複雜，“如果我們不吃，你真的會受罰？”
    菲娜默默地夾起一塊菜，放入口中，細細咀嚼了半晌，才緩緩開口：
    “是的……帕叔說得沒錯。”
    她垂下眼簾，語氣有些黯然，“在這裏，教令院送來的飯菜，被視為是草神大人的恩賜。”
    “所以，如果有人不吃完，就等於是對草神大人不敬，會被教令院的人抓去……獻祭。”
    “什麽？！”三月七驚呼出聲，“不吃飯，還會被抓去獻祭？這也太離譜了吧！”
    “獻祭？是獻給草神大人嗎？”
    白棠也感到有些難以置信。
    菲娜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麽。
    頓時，餐桌周圍陷入了一片沉默。
    如果菲娜和老仆人所言非虛，那這一餐，還真是進退兩難了。
    吃吧，誰知道這詭異的食物裏，會不會有什麽古怪。
    可不吃的話，菲娜又要遭殃，這讓人如何是好？
    半晌，清田才怯生生地打破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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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要不，咱們還是將就著吃一點吧？”
    他結結巴巴地提議道，臉上寫滿了惶恐。
    “比起被拉去獻祭，好歹吃了隻是拉肚子而已……至少，不至於白白送命啊！”
    聞言，三月七猶豫了一下，似乎真的動了吃下去的念頭。
    而白棠也陷入了深思。
    一方麵，她不想冒險，畢竟誰也不知道這飯菜裏有什麽名堂。
    可另一方麵，她更不願連累無辜的菲娜，受那教令院的迫害。
    就在眾人思索之際，菲娜卻突然開了口：
    “大家別為難了，你們不想吃，那就由我來吃完剩下的飯菜吧。”
    “我自己的那份是肯定要吃的，再加上你們五個人的，我想應該還是吃得下的。”
    “主人，你別胡來！”
    老仆人聞言，連忙阻攔道，“您身子骨弱，哪裏吃得了這麽多？要吃也該是我這把老骨頭來！”
    然而，菲娜卻搖了搖頭，語氣堅決：
    “不行，帕叔你年紀大了，更不能亂來。這件事，就交給我吧。”
    言畢，她不等老仆人反對，就埋頭狼吞虎咽起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地掃蕩著麵前的食物。
    轉眼間，她自己那份就吃了個精光，緊接著，又去端了第二個人的碗。
    “菲娜，你別這樣！”
    “對啊，再這麽吃下去，你會撐死的！”
    見此情形，白棠和三月七都慌了，連忙上前勸阻。
    然而，菲娜卻充耳不聞，隻是一個勁地往嘴裏塞著飯菜，就連咀嚼的動作，都顯得十分機械而急促。
    她吃得太快太急，根本顧不上細嚼慢咽，隻是一股腦地往肚子裏咽，整個人都仿佛變成了一台進食機器。
    眼見著菲娜的碗又見了底，正要去端第三份，白棠終於看不下去了。
    她一個箭步衝上前，一把拽住了菲娜的手腕，強行阻止她再去拿碗。
    “夠了，菲娜！你不要再吃了！”
    菲娜卻隻是固執地搖頭，臉上寫滿了倔強。
    “不行，我說過要幫你們吃完的，怎麽能說話不算數？”
    她掙紮著要掙脫白棠的鉗製，語氣裏透著一股視死如歸的悲壯，“這頓飯，無論如何，我都要……唔！”
    話音未落，菲娜突然臉色一白，猛地捂住了嘴，身子晃了兩下，險些栽倒在地。
    多虧白棠反應快，眼疾手快地上前攙扶，才沒讓她摔個狗啃泥。
    “菲娜，你怎麽了？”
    白棠焦急地問道，一邊輕輕拍打著菲娜的後背，幫她順氣。
    菲娜卻說不出話來，隻能痛苦地搖頭，另一隻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仿佛在極力忍耐著什麽。
    然而，沒過多久，她就再也抑製不住，“哇”的一聲，吐了一地。
    “菲娜！”
    三月七尖叫一聲，連忙從座位上跳了起來，卻在看清嘔吐物的刹那，整個人都呆住了。
    隻見菲娜吐出的，並非尋常的穢物，而是一灘刺目的殷紅！
    鮮血混雜著食物殘渣，在地麵上匯聚成了一大灘，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惡臭。
    更讓人毛骨悚然的是，在那血泊之中，竟然還漂浮著幾截森森白骨，分明就是……人的手指骨！
    “這……這是？！”
    丹恒一驚，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瞳孔驟縮，再也無法維持一貫的冷靜。
    就連向來淡定的白棠，此刻是微微一怔。
    “難道……這飯菜，真是人……做的？！”
    三月七顫聲說出了眾人心中的疑問。
    雖然從一開始，大家就對那詭異的飯菜起了疑心，但誰也沒想到，事情竟然會變成這樣。
    被這駭人的場麵嚇呆的，何止是白棠一行人。
    就連菲娜，此刻也滿臉惶恐，渾身顫抖，好似隨時都會暈厥過去。
    老仆人更是臉色鐵青，嘴唇哆嗦，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怎麽會這樣？這……這不可能啊！”
    他聲音裏透著無措和茫然，“教令院送來的食物，怎麽可能有問題？這一定是哪裏弄錯了！”
    然而，滿地的鮮血和骨頭，卻是誰都無法否認的現實。
    看著眼前這番駭人的景象，眾人臉上，都不約而同地浮現出了同一個念頭——
    這頓晚餐，決不能再吃了！
    ……
    這時，菲娜呆呆地望著地上那攤惡心的穢物，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個可怕的念頭。
    她回想起這段時間以來，自己每天都在吃教令院送來的飯菜。
    那些湯湯水水，難道……也都摻雜了人肉？！
    一想到這裏，菲娜隻覺得一陣惡心從胃部直衝喉頭，還沒來得及捂嘴，就又吐了出來。
    “菲娜！”白棠連忙上前，輕輕拍打著她的後背，幫她順氣。
    等菲娜稍稍緩過勁來，白棠關切地問道：
    “你還好嗎？要不要緊？”
    菲娜剛想搖頭說沒事，卻突然想起了須彌城的第五條城規：
    【在須彌，不必擔心日常飲食問題。
    食物會在每天清晨、中午和夜晚送到您居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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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食物不合口味或有其它偏好，可以向送餐的教令院職工反映。
    請注意，無論食物外觀如何，都請務必食用完畢。】
    想到這裏，菲娜臉色一白，又顫巍巍地伸手去夠桌上的碗。
    為了活命，無論飯菜裏有什麽，她都必須咽下去！
    然而，白棠卻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的動作。
    “菲娜小姐，你現在都這樣了，又親眼看到那飯菜裏有什麽東西，怎麽還想吃？”白棠皺眉道。
    一旁的三月七也跟著勸阻：“是啊，菲娜！你趕緊歇著吧，那玩意，就算再餓也不能吃啊！”
    就連老仆人，此刻也顧不上主仆的規矩，一臉心疼地規勸道：
    “小姐，您要珍重啊！這些髒東西，您萬萬不可再碰了！”
    然而，菲娜卻充耳不聞，隻是一個勁地掙紮，想要擺脫白棠的鉗製。
    見掙不開，她幾近崩潰地哀求道：“求你們，讓我吃吧……不吃的話，大家都會死的！”
    白棠卻不為所動，反而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同時，她衝著站在一旁的丹恒使了個眼色。
    “丹恒，麻煩你，把桌上剩下的飯菜都收拾了。”
    丹恒會意，當即照辦，麻利地將剩菜殘羹一掃而空。
    見狀，菲娜急得快要哭出來：
    “這些飯菜要是浪費了，被教令院發現，咱們可怎麽辦啊？”
    然而，白棠卻無比淡定地回答：
    “這個你不用擔心。如果教令院找上門，我會想辦法解決的。”
    聞言，菲娜微微一怔，抬頭望向白棠，目光裏滿是驚疑不定。
    看到白棠眼中的堅定與自信，她的情緒，竟漸漸平複了下來。
    她突然感到有些疑惑——眼前這個叫芙寧娜的少女，為什麽能如此淡定？
    難道，是因為她身為外來者，不曾體會過教令院的恐怖，所以才敢這般無所畏懼？
    可是，就在今天祈禱的時候，她分明也親眼目睹了，那些膽敢違抗教令院的人，最後都淪為了草神大人的養料啊！
    此刻，明知自己的舉動會觸犯城規，會招致教令院的懲罰，芙寧娜為何還能一意孤行，信心滿滿？
    莫非……她以為那些隻是草神大人偶然降臨的神威，而並非出自教令院之手，所以才如此無畏？
    沒錯，一定是這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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