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醫出於謹慎，將每一個中了鋼針的人都取了血。
    不過有經驗的禦醫已經看出，就算鋼針有毒也不會是什麽見血封喉的劇毒。
    畢竟除了王公公，大家都在這清醒地接受救治呢。
    就算是王公公中的鋼針特別多，現在也還正常喘著氣兒呢。
    隻不過出於謹慎，禦醫們還是按照常規取血，測試毒素。
    要說古代如何檢測毒素，無非就是用銀針。
    不過銀針隻能測出那些具有強腐蝕性的毒藥，如砒霜、鴆毒、鶴頂紅等。
    若是慢性毒藥，或者是利用萬物相生相克原理下毒，那麽銀針就很難檢測出來了。
    就在禦醫們將銀針放入血中仔細觀察時，發現銀針的確無一變黑。
    那就是沒有毒了？至少是沒有劇毒，中了鋼針的人性命無礙。
    四皇子看到銀針都沒變黑，提著的心終於放下。
    “外祖父，等禦醫們將銀針悉數取出就無礙了，銀針無毒。”
    “好，好，四殿下莫要擔心，老夫的身體底子還是不錯的，能撐得住。”
    佟尚書自己心裏其實有些怕的，但不能在外孫麵前表現出來，故作鎮定道。
    “您畢竟上了年紀，不能不重視，等取了鋼針就在家好好休養，莫要操心旁的事了。”
    四皇子這話讓佟青雲一愣，畢竟四皇子口中“旁的事”到底是什麽事，隻有他們二人知曉。
    哎~佟尚書在心中歎了口氣，四殿下這是要放棄了。
    若是自己堅持，恐怕外孫也落不得什麽好下場。
    想想大皇子、三皇子，還有今天的十皇子。
    儲位之爭向來慘烈，沒有不流血的。
    作為家主他希望家族能更進一步，但是作為祖父，他也能理解外孫的想法。
    本就是沒有什麽野心的人，強硬的去爭、去搶自己並不喜歡的東西，這不僅僅是痛苦，還是一種犧牲。
    他們佟家憑什麽讓趙家的皇子為了自家犧牲？自家的臉未免太大了。
    “好，旁的事都不想了，不想了，就好好養著，現在就很好，很好了。”
    佟家比上不足比下有餘，雖然比不得歐陽家，但是在京中排在佟家前麵的也屈指可數。
    “祖父這樣說，我就放心了。”
    年終尾祭不了了之，十皇子暫時被收押在大理寺。
    倒不是不信任刑部，而是大理寺卿是歐陽家的人，尤將軍府上即使想要做什麽也會忌諱些。
    畢竟歐陽家後麵有太後，這十皇子又是太後的親孫子。
    尤家已經通過一些關係找上了歐陽家，至少保證十皇子在大理寺不要吃苦。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為此事要慢慢細查時，大理寺那邊卻傳來消息，十皇子在獄中用腰帶自縊了。
    消息一出，滿朝皆驚。
    十皇子外家尤家更是一時間反應不過來，誰自縊了？！
    十皇子，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尤老將軍一下子就不行了，口歪眼斜，顯然是中風了！
    “老爺！”
    “老太爺！”
    “祖父！”
    “爹！”
    一時之間，尤家上下亂成一團。
    尤老夫人在尤老將軍中風後也是一病不起，如今尤家失了主心骨兒，下麵一代裏麵沒有一個能撐得住事兒的。
    宮中太後聽聞此訊，也是難掩悲痛，當即要求歐陽寺卿徹查此事。
    畢竟人是在大理寺出事的，作為大理寺卿也有一定責任。
    所以其領命後不敢懈怠，立刻著手調查。
    他深知此事牽扯甚廣，稍有不慎便會惹來大禍，甚至牽連自家。
    在查看了獄中記錄和獄卒口供後，他就發現諸多疑點。
    獄中守衛稱當晚並無異常動靜，可十皇子自縊這麽大的事，不是一句沒有異常就能說得過去的。
    用腰帶自縊，那腰帶又是如何掛到梁上的？
    以十皇子的身高，若是沒有桌椅輔助，很難把腰帶繞過橫梁。
    可關押十皇子的牢房裏並沒有配備桌椅，隻有一些幹燥的稻草，就算都紮實地摞在一起也是無法承載一個人的體重的。
    既然自己無法把腰帶穿過橫梁，那麽牢房中一定有第二個人。
    所以十皇子不一定是自縊，很可能是他殺。
    歐陽鉦想要驗屍，但是這是皇子，不是別人，想要驗屍還要征得陛下的同意。
    歐陽鉦也不耽擱，直接上了折子，把自己認為有疑點的地方全部說了出來。
    要如何做，就看陛下的決策了。
    皇帝看過折子後，臉色陰沉。
    直接批了折子，允許大理寺驗屍。
    他知道年終不會平靜，沒想到自己會死個兒子。
    這麽明顯的栽贓陷害，到底是誰？
    目的是讓十皇子弑父殺君，還是隻為整死一個十皇子和尤家滿門？
    歐陽鉦接了指令，立刻安排仵作驗屍，十皇子的外傷隻有脖頸處一處，又沒有內傷和中毒就得仵作看了。
    歐陽鉦親自領著三名仵作前往停屍房，三人都是大理寺經驗豐富的老仵作，隻不過為皇子驗屍，還是人生頭一回。
    仵作們仔細檢查十皇子的屍體時，在其脖頸處發現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勒痕，與自縊的痕跡有所不同。
    “大人請看，這處重疊雖然不明顯，但是還是能看出是一粗一細，一深一淺的。
    這很可能是先用細繩子或者細絲線之類的將人勒死，而後又解下死者腰帶吊上房梁，做出自縊的假象。”
    年紀最大的仵作說完，另外兩名仵作也點點頭表示同意。
    “還有，大人請看死者的手，這雙手呈現彎曲狀，這種形態隻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死者死前掙紮過。
    不過自縊確實痛苦，有些自縊的死者也會在過程中掙紮，不過不會像十皇子這般誇張。
    一般自縊的死者，雙手握拳的幾率更加大，畢竟是自己自我了斷，是下了決心的，一般握拳更能不讓自己後悔，也能略微減輕痛苦。”
    “原來如此，那十皇子的致命傷就隻有脖頸這一處？”
    “是，從屍身目前的狀態看，沒有其他外傷，也沒有中毒的跡象，基本可以確定致死原因是窒息。”
    “好，三位辛苦了，我稍後把驗屍結果落於紙麵，呈交陛下。”
    幾人出了停屍房，外麵的陽光有些刺眼。
    冬日裏很少有如此刺眼的陽光。
    十皇子出事後，竟然沒有一個尤家人來過大理寺。
    歐陽鉦不禁搖頭，尤老將軍倒下之後，尤家竟一個頂門立戶的話事人都沒有，這爭來爭去的，到底在爭一個什麽？！
    就算僥幸成功了，這對十皇子、對尤家全族來說真的是好事嗎？
    一個家族沒有領軍人物，沒有諸多中流砥柱和上進後生，就算站的再高，遲早也會摔下來，跌入萬戰深淵。
    與其如此，真不如就在屬於自己的位置上老老實實地待著，保一世平安。
    歐陽鉦此時更加理解太後姑母的做法了，太後娘娘簡直太明智了。
    她老人家知道盛極必衰的道理，所以多年前就告誡族人謹言慎行，並且規定歐陽家的女子不能步太後姑母後塵進宮為妃。
    後宮好不好，在後宮幾十年的姑母能不知道嗎？
    表麵尊榮光鮮，其中危險苦楚又有幾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