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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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時眼前又是那座高高的祭台。

    祭台之上,一襲紅衣絕代風華的國師微微轉頭看著他。

    看到這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沈時覺著這樣的場景似曾相識。是了,上次夢境的最後不就是這樣的景象麽?

    沈時以為麵前的國師會將頭轉回去,景象也會再次變化,但國師沒有轉頭,他的衣袍輕輕飄動,輕靈飄逸。慢慢的,沈時發現四周越來越安靜,祭台下的百姓也仿佛嵌入迷霧慢慢消失。

    等到周圍除了自己和原主國師外空無一人後,沈時再看,自己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站在了祭台上,正和原主國師麵對麵站著!

    沈時:“……”什麽情況啊這是?

    看著沈時愣住的樣(sha)子(yang),原主國師的表情柔和,對著沈時伸出手:“你可願繼承我的一切?”

    無論是榮光,還是責任。

    沈時呆呆的看著他,腦子突然有些轉不過來。

    這是什麽意思?他是在和我說話嗎?感覺好真實這真的是夢境麽?沈時抬頭看國師,他知道如果沒有大麵癱術的支撐,他現在的表情一定蠢得可以。

    見狀,原主國師臉上的表情更加柔和:“或者說也不是繼承,隻是把你原本的東西還給你罷了。”

    沈時更加聽不懂了。

    原主國師的眼底明顯帶了些無奈:“怎麽就還是這麽傻呢?”

    沈時:“……”不,你要相信我的我不是傻,隻是還沒搞清楚狀況。他直覺自己現在應該說些什麽,但看著原主精致的眉眼,沈時什麽都說不出來。

    見沈時還是不說話,國師似乎是對沈時的智商已經完全絕望了,他幹脆不再說話,強行拉過沈時,舉起手放在了沈時的前額上。

    沈時很驚悚的發現自己動不了了。

    附在自己額頭上的手很柔軟,慢慢的,沈時感到自己的意識再次融入一個新的夢境。

    這次的場景還是重複了上次的夢境,隻不過更清晰了些,並且沈時發現自己這次並不是處於一個旁觀者的角色,而是實實在在的國師本人。

    他和蕭明冽一起走過年華,看著他從一身狼狽的男童變成心思深沉的帝王,這期間他們經曆過無數的事,說過無數的話,最多的就是。

    ——我會伴你到山河盡頭。

    時光越走越遠,畫麵又變得空白。

    再回神,麵前就又是紅衣的國師。他正對著沈時,眼睛裏滿是柔和:“以後就要你自己走下去了,該讓你知道的我都已經說完。”

    國師的指甲輕觸沈時的眉心:“保重了。”

    在他指間離開的同時,沈時發現他的身子逐漸變得透明。

    沈時心裏有些難受,伸手想抓住他的手,眼前卻又變得模糊。

    他覺得自己失去了一些東西,又得到了一些東西。

    沈時睜開眼睛,偏頭,就對上了一張滿是焦急和擔憂的臉。

    是蕭明遠。

    見沈時醒來,蕭明遠臉上閃過驚喜,他小心翼翼的將沈時扶起來讓他靠在床頭,又迅速到桌邊端了茶水,遞到沈時手邊。

    沈時端起喝了一口,溫度正好,想來是一直準備著並更換的。

    沒想到自從回京以後就中二病晚期的王爺出來這麽正常。

    喝了一杯水,沈時起身下床,問道:“外麵雨還是沒停麽?”

    蕭明遠點了點頭:“還沒有……不過國師,你今天是怎麽了?”

    怎麽了?我也不知道啊。沈時麵無表情,如果我告訴你我的昏迷就是為了做一場莫名其妙的夢,你會不會認為我是神經病?

    見沈時不說話,蕭明遠也沒再繼續問下去,重新倒了茶水遞給沈時,沈時握住杯子,透過窗戶看到多日未散去的烏雲,再想起今日鄭州的滿目瘡痍和百姓們信任憧憬的臉,沈時突然就有些胸悶。

    他心裏煩躁,放茶杯的動作就顯得粗暴了些,隻聽“轟”的一聲,大理石桌子表麵變得四分五裂。

    !!!!!

    沈時無比震驚的盯著自己的手,我是突然在沒吃菠菜的情況下變成了大力水手嗎?

    他突然想起之前的夢境中,紅衣的國師對他伸出手:“你可願繼承我的一切?”

    一切豁然開朗。沈時在震驚之後是濃濃的喜悅,如果武功繼承到了,那麽祭天的能力是不是也繼承到了呢?

    心中這麽想著,沈時腦海中突然出現了一個畫麵,畫麵中紅衣人表情嚴肅在重複著一些動作,他的動作如同行雲流水,其中帶了些飄逸神聖的感覺。沈時心中狂喜,作為原文作者的他在描寫國師祭天能力的時候曾經腦補過很多,所以沒人比他清楚,這正是祭天時的動作。

    這動作給沈時無比熟悉的感覺,沈時微微動了動手指,發現自己居然有種要跟著腦海中的人一起動作的感覺。

    成了!沈時轉頭看向蕭明遠,眼睛發亮:“肅王,我想我可以開始祭天儀式了。”

    蕭明遠正看著大理石桌破裂的桌麵發呆,聽到沈時的話,他抬頭微笑:“好。”

    眼神卻是晦暗不明。

    ……

    聽聞國師要開祭台,這天的鄭州熱鬧了許多,前來的人不僅有鄭州是百姓,還有許多其他地方的人。

    沈時和蕭明冽並肩站著,前方是正在搭建的祭台,負責搭建的人心中痛快,動作也就利落了不少。眼看著祭台就要搭建完成,蕭明遠看著沈時:“國師,此次祭天,你……”

    話說到這裏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見他如此,沈時疑惑的看他:“我怎麽了?”

    蕭明遠依舊沉默著,他看著沈時的眉眼,眸中許多情緒混在一起,逐漸沉澱為濃鬱的墨色。

    不,沒什麽。”我隻是怕你再次突然消失掉。蕭明遠墨色深沉,上次便是這樣,你祈雨之後靈魂就像突然消失,我等了三年終於將你盼了回來,這次如果你又離開,我怎麽辦呢?

    等幾年蕭明遠並不害怕,但是他害怕那種虛無的感覺,他每日都擔心自己的國師會不會回不來了。

    那種感覺猶如淩遲,最是折磨。

    沈時不知道蕭明遠心中所想,沒心沒肺慣了的他隻當是蕭明遠對祭天的事情有些擔心,倒也沒有將他突如其來的情緒放在心上。他轉回頭繼續看著祭台,祭台下是一臉期待憧憬的百姓,祭台上方是黑壓壓的烏雲和似乎永遠都不能停歇的雨水。

    祭台終於搭建好了,周牧走上前來行禮:“國師,已經準備好了。”

    沈時點頭,他深吸一口氣按捺下心中的緊張,轉頭再次與蕭明遠對視一眼,在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鼓勵後,朝著祭台方向走去。

    一步,兩步,三步……祭台修的很高,走上去需要踏上一百個台階,每上去一個台階,沈時心中的責任感便更重了一分。沈時明白如今他身上承擔的是什麽。

    必須成功。沈時登上祭台,對自己說。為了自己,為了蕭明冽,為了對你有所期待的百姓。

    心中一遍又一遍的重複這樣的話,祭天的動作再次出現在沈時腦海中,沈時對此不敢有一絲懈怠,跟隨著腦海中的人一起動作了起來。

    竟然連一絲絲阻滯都沒有。

    燃燭,畫符,點香,沈時每一步都很細致。少年一襲紅袍,眉目如畫,做著那樣的動作一時間竟讓人有些不敢直視。時間慢慢的流逝,沈時的動作也逐漸停了下來。

    下方人們目不轉睛看著祭台上的紅衣少年,尤其是蕭明遠,從沈時邁步向前走去開始,他的視線就沒有離開過沈時的身影。如今他遠遠的看著沈時,眸中滿滿的全是癡戀與執著。

    沈時的動作終於停了下來,他上前一步,手執線香,聲音莊重:“於維聖神,挺生邃古,繼天立極,開物成務。功化之隆,利賴萬世。茲予祗承天序,式展明,用祈歆饗,永祚我家邦。尚饗。”

    語畢,沈時將線香插在前方的香爐中,燃了符紙。

    慢慢的,四周的風聲似乎小了一些。沈時站在原地,突然感覺眼前有紅影一閃而過,他抬頭看去,隻看到半空中有一個紅色的身影在慢慢變淺。

    想到上午的夢境,如今智商回歸到正常狀態的沈時完全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沈時雙手放於胸前捏了手決,那是國師傳承者表達對一個人敬意的最高表現。

    謝謝你,國師。如今你可放心離開,我將會繼承你的一切。

    無論是榮光,還是責任。

    天邊的烏雲逐漸散開了,有陽光透過雲層灑下。

    周圍沉寂了一秒,隨機猛地爆發出激動驚喜的喊聲。沈時站在祭台上看著下方人們驚喜的臉,心中放鬆喜悅的感覺自是不必多說。

    總算是雨過天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