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一生隻為自由故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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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忘憂酒就在眼前,她實在不能錯過。
    “不如,我們去嚐一下?”摩藜眼巴巴的瞧著慕雲實。
    慕雲實原本是不欲拒絕她的,從冰天雪地到五彩人間,對於什麽都很好奇,她自己也是這樣。可是,摩藜實在是太招眼了,坐在酒館麵前的那兩個男子似乎也並非凡俗之輩。想到昨日的追兵,慕雲實沉思片刻,“又不止這一個酒家,不如我們先找地方住下。”她的語氣算不上耐心,但好在音色十分溫柔,摩藜完全沒察覺到慕雲實的不安。
    “姐姐,我聽人說忘憂酒是人間至寶……”她正欲再說,卻發現慕雲實的臉色有些嚴肅,忙住了口。
    小老板雖是小孩,但是也是頗有眼色。見此情景,他忙開口,“仙女姐姐,梧州城十家酒鋪,五家名為忘憂,還有三家聲稱‘解愁’。”小孩年紀不大,說話卻是大人的口氣,摩藜覺得很有意思,便聽他繼續說,“我覺得這位紅衣姐姐說得對,先找到地兒住下沒錯。”他說完朝著慕雲實眨眨眼,慕雲實瞥了他一眼,並未說話。
    “小姑娘,美酒不能忘憂,親友卻可以。快跟你姐姐走吧!”旁邊賣包子的大嬸兒道。看的出來,這兩姊妹,妹妹頗為天真,姐姐卻心思縝密。
    “您這話說的對,”摩藜笑著便起身了,而暮雲實早已轉身欲離開。她瞥一眼對麵那兩名男子,卻不知何時早已離開。她略略放心,轉頭看著摩藜已經起身,於是便大步流星向前。
    經過那嬸子的店,嬸子遞給她一個白白胖胖的包子,“姑娘,可別怪你姐姐,這白日裏是不興飲酒的,你姐姐可是擔心你。”
    “謝謝嬸子,”摩藜學著那些人,在身上摸索著:她沒有錢。
    腰帶上墜著一顆珍珠,是她身上唯一貴重之物。她使勁兒拽下來,伸開手掌,放在大嬸兒麵前。
    “姑娘,不要錢。”嬸子笑著,她看著這樣水靈的女孩兒,實在是喜歡。
    “那可不行,您拿著!”她一把將那珍珠送到大嬸手中,看著漸漸遠去的慕雲實,有些著急,“姐姐,姐姐等我!”
    大嬸兒反應過來,摩藜早已走遠,一手拽著她姐姐的衣衫,一邊回頭朝自己笑了笑。
    在這一笑之下,大嬸兒突然覺得這陽光也沒那麽刺眼了,天氣格外爽朗。
    慕雲實回頭看看摩藜,她拽著自己的衣袖,東張西望——她滿眼歡喜,仿佛眼底的一切都那麽美好。
    慕雲實想的不錯,摩藜確實是滿心的歡喜。她這一生到今天為止,才算真正的得了自由——充滿希望的自由。從前她在冰原之上流浪,可想起家人、想起冥界眾靈生生世世的寒冷貧瘠,心中總是會升起一種無力感。這種無力感,讓她又生出一種愧疚。
    而如今,在這一方理想天地之間,她既得了自由,又可將心中夙願嚐試一番,自然是最值得開心的事情。
    她的眼裏是耀眼晨光,她的心中是無限希望,而她的前麵,更是她偶遇而命定的阿姐。
    摩藜覺得,她好像得到了上天的偏愛。
    相比起摩藜的理想主義,慕雲實顯然務實多了。她身上竟然備了不少銀錢——無論是在哪兒,總之要想生活的不錯,自然少不了要用錢。
    而有時候,花的錢越多,出的價越高,那他們便稍微順利和安全一點——這是她在沙漠中行走多年的經驗。
    想來在人間也是這樣。
    摩藜一蹦一跳跟在慕雲實身後,二人最終在一家客棧門前停下。慕雲實看著那四字招牌——“無憂客棧”,不禁笑了:看來凡間最討厭的東西,大約是“憂愁”二字了。
    這家客棧乍一看並不打眼,沿街是一棟略顯樸實的二層小樓。而那屋頂之上,伸出了一些綠色的枝丫,大約是院內的綠植,讓人觀之親切。
    門前並未有人相迎。
    慕雲實心中有些疑惑,她很早就聽說這無憂客棧,乃梧州第一客棧。隻不過這“無憂客棧”實在是太多了,不知是否是這一家?在沙漠的時候,過往的行客將其描繪的似天上仙宮一般,比之幻花島更甚之。
    此番看來,它甚至比不上旁邊的四層閣樓。
    二人走到門口,摩藜探進去半個身子,不由驚歎一聲。
    原來此處竟是別有洞天!
    說是花海也不為過,在這一方不大的院子裏,兩株高大的槐樹分列。綠植錯落有致,就連花期和顏色似乎都精心排列過。在此刻深秋之際,竟也是姹紫嫣紅,芬芳滿院。花海之中有一條青石鋪就的路,供客人進入後院的客房。青石古樸,幾乎無人工痕跡,偶有石縫,竟能看到些許小草綠意。
    門外是深秋,而門內是暖春。
    即便是花團錦簇,花香卻並不濃烈,且頗為清雅,似有似無。院內溫度似乎也比外麵更加宜人,身入其中,讓人有一種春暖花開的錯覺。
    在路的盡頭,是一位秀麗端莊的女子。她的衣衫似乎是經過改裝,並不似一般女子的裙裾,燈籠似的兩條褲腿,遠看似裙,卻比裙更加利落和方便。她的頭發高高束起,長發及腰,眉眼親切,言語更是柔和,“二位住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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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站在那裏,氣定神閑,仿佛是專門在此等候兩位上門。
    慕雲實抬頭,看這二門的匾額,“賓至如歸”,當真擔得起這幾個字。
    “是的,姐姐,我們兩個人。”摩藜笑著答道。
    “二位這邊請。”女子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二人進了門。和進門的滿院芬芳不同,內院顯得更為清雅。沒有想象的幾層高樓,卻是依山傍水,取自然意境的園林之景。假山、樓閣、長廊,以及形狀各異的湖,來路曲折蜿蜒,卻又處處見景。
    慕雲實和摩藜都有一種並不是在住客棧的感覺,仿佛是誤入了哪個富貴人家的院子一般。
    那引路的女子見慣了這場麵,微微笑道,“二位不必驚訝,這原本就是前朝的王府花園,後來東家得了去,改做生意了。”
    摩藜笑了笑,卻轉頭看向慕雲實,顯然,慕姐姐也很驚訝。“這人莫不是會讀心術?”雲實心想。
    “二位住在這裏可以完全放心,整個梧州恐怕都找不到比這裏更加安全的地方了。”她是看著摩藜說的這話。麵前的少女仿佛冰晶一般玲瓏剔透,而她的姐姐看似無意,卻十分警覺和維護,想來必然是擔心的。
    “這位姐姐如何稱呼?”摩藜對眼前這位落落大方的女子甚是喜歡。
    “叫我方沁就好了。”方沁微微一笑,答道。
    說話間三人一行穿過一座假山,又過了穿廊,所見亭台樓閣、花草樹木無不精致,人工雕琢的自然之景,二人簡直目不暇接。連向來淡然的慕雲實,也禁不住暗自讚歎。
    梧州果然名不虛傳!
    終於,方沁引二人來到一處二進院子,進門是三間房,過穿廊是一處院子,巧的是這處院落置於水上,有浮橋和八角亭,更有寬敞的觀景平台。浮橋剛剛好超過水麵,兩邊的水青碧如玉,有幾盞紅魚在其間自由嬉戲,當真是人工之中藏著野趣!
    入亭又出亭,視線忽然開闊起來。寬敞的觀景平台之外,竟是一片荷塘。此時已然深秋,但是此處竟絲毫沒有殘荷聽雨的蕭瑟之意。荷塘的東麵秋意濃,一些荷葉依舊是翠綠色,一些變黃了,還有一些蓮蓬,垂著腦袋彎出了哲思的姿態。一片荷塘雖沒了紅花,卻有黃綠棕的斑斕,沒有蕭條,隻有一種秋天的禪意。
    而令人驚訝的是,湖的另一半,卻是一派明豔和瑰麗。荷花爭豔,荷葉田田,宛若盛夏!
    是誰竟能在深秋種出夏日的荷!
    荷塘的周圍環繞著漫天盎然的綠意。幾棵高大的蒲桃樹,蔥蘢的樹冠互相遮映。湖邊有幾株垂柳,間或似乎還有幾株夾竹桃,填補了喬木主幹的空白。水邊一些花草開著或黃或紅的花朵,夾雜在一片綠色中,是恰到好處的點綴。
    顯然這一湖景,和這處宅院一樣,是有人精心設計並用心維護的。
    而這一半秋天一半夏天的荷塘,無疑是點睛之筆。
    摩藜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她站在平台臨時處,觸手可得的是真實的荷花,這不是幻境!她的心中有什麽東西突然覺醒了——要是在深秋可以種出夏天的花,那是不是說,摩舍那藤也可以不僅僅生長在冥河深處?在冥界種滿摩舍那藤,讓冰原也有融化的一天,讓冥界也能有春天,是不是也不再是一個夢?
    這點小小的發現,像是溫暖春風一般,吹醒了摩藜心中早已深深埋下的種子。
    摩藜沉浸在喜悅之中,而慕雲實也被眼前這般景象驚呆了。見過幻花島的夢幻之境,卻仍覺得眼前的景象不可思議,甚至在此刻連心情都莫名的變好了。
    慕雲實回頭,卻發現帶她們來此處的方沁卻早已不見了。想來她送客人回房之後離去也是常情。
    可若是她再看仔細一點,便會發現這湖岸綠樹掩映之下,別有洞天。
    原來,這荷塘的對岸,並不是這個院子的邊界。在高大的綠樹之外,竟還有一處院落。
    若從天上俯瞰,就會發現,那看起來似乎是湖岸的地方,其實不過是湖中狹長的廊道。廊道呈弧形,將人工湖一分為二,大的一側在摩藜和慕雲實所在之處,而小的一側,則被大片高大的樹木遮住,從低處幾乎無法發現。
    而此刻,在這蒼翠樹木的掩映之下,有一雙眼睛,正看著姐妹二人。
    此人一隻腳踩在青石板上,一隻腳伸向路側下方,時不時踩在青草地上。青草軟軟糯糯,而樹葉間隙之中,遠遠望去,那個丫頭站在那裏,白衣飄飄,一動不動,少有的寧靜,卻十分動人。
    他忍不住又踩了踩那青草,心情如同被那垂下的柳絲撓過一般,很微妙,有點癢,並沒有那麽舒服,但卻又想讓它們繼續撓。
    他知道,那是冒險的感覺。而他這個人,從出生到現在,從不冒險,因為一切盡在掌握之中。他曾經拒絕過這種感覺,就在那天晚上,密林的樹梢之上,他救下了對麵的那個少女,卻不想承認他的心有一些不受控製,所以他又將她扔下了。而今早,在酒館裏,他們竟然又碰見了。或許在別人眼中,少女開懷的大笑,有些不夠矜持——從前他也會這樣認為,但是不知為何,他卻被那種笑容打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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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再一次聽到了自己不尋常的心跳聲。
    那時候他真的對少女起了憐憫之心,所以他離開了——並不是所有喜歡的都要據為己有。
    可是,她竟然來到了這裏!又或者,在冥冥之中,他也期待著他們的再次相遇。
    因為他覺得,如果是第三次相遇,他便不會再那樣空著手走開。
    “殿下,那幫人沒有跟來。”不知何時,一人站在了他的身後,“我們什麽時候返回天庭?我們是不是出來的太久了?”
    “不急,”聽得出來,他的聲音很是輕快,“震天,引蛇出洞是第一步,甕中捉鱉才是第二步。待他們都出現了,我們再回去,誰也跑不掉!”他依舊很溫柔,他站在那裏,長身玉立,麵帶微笑,和早間酒館那個溫潤公子一樣,可是嘴裏卻說著那樣的話。
    而這些話,會改變很多人的結局,甚至撼動六界。
    此人正是當今天帝長子——少昊。
    而他身後站著的,是雷震天,是雷將軍家的大公子,也是他的少年夥伴,更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左膀右臂。
    比起對麵的少女,他倆不算年少,隻是仙人不顯老,二人看起來仍似少年一般。
    “你說呢?震天?”少昊道。
    對麵的少女,癡癡的盯著那盛開的荷花。荷花鮮豔,映照的白衣少女更加清麗。
    雷震天將視線從遠處收回,答道,“屬下自然是聽殿下的。”
    少昊這才將視線收回,轉頭看向雷震天,嘴角帶笑,“這話要是被老雷將軍聽見了,都要懷疑你是不是他兒子了。”
    雷震天也笑了,他摸摸頭,有些不好意思。仿佛他坐擁天上第一紈絝的名號,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在父親被誣陷之後,他一夜長大。要不是眼前似兄似親的大殿下,他們雷家早就不在了。
    所以他收斂了鋒芒,從此跟在少昊身後,像個影子一樣,悄無聲息,寸步不離——唯命是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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