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這樣的情形讓素楝想起了一個人——她的爺爺，西華山君裴毓。
    傳說，西華山君在最後的日子裏拒絕出門，拒絕吃喝，生生將自己餓死了。
    素楝的心空蕩蕩的，她一把抓住身旁的虞瑾，將心中的擔憂講明。
    虞瑾沉吟，他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將小藜還活著的事實告訴慕雲實。可是看到慕雲實如此模樣，竟然是已經喪失了生的意誌。
    慕雲實和這個結拜的妹妹，是知己，是親人，是心意相通的追夢人。慕雲實對她，有欣賞，有相知，然而更有愧疚。或許在她心中，隱約是覺得因為自己回去當了魔王，才導致小藜被困致死。所以如今，當魔界不再是非她不可之時，她拋棄了魔界，想要尋得舊友。
    然而舊友不再，等待那麽多年的希望就此破滅。或許，她此時已經失去了生的希望。
    如果告訴她小藜的消息，會不會讓慕雲實好受一點？
    想到這裏，虞瑾將摩藜被困天界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了素楝。素楝聽後不禁唏噓，原來那小樓裏藏著的瘋子竟然是小藜——這和慕雲實、方沁姐姐描述的太不一樣了。
    這恐怕比小藜真的死於大火還要令人心痛。
    可是，至少她還活著。
    那一晚，素楝守了慕雲實一夜。她感覺到慕雲實的氣息漸漸虛弱，她似乎不願意醒來。她本是靈力深厚的魔王，幾天不吃不喝也沒關係。但是若失去生的意識，離去也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在第二天清晨，陽光依舊沒能換來她對生的希望。素楝和虞瑾終於決定將小藜的消息告知。
    素楝輕輕喚著慕雲實的名字，“慕姐姐，慕姐姐……”一遍一遍，不厭其煩。慕雲實原本已經陷入一種昏迷般的甜夢之中，卻不斷地聽到有人叫自己，聲音像極了小藜。
    她忍不住想睜眼看看，卻仿佛聽到有人說，“小藜死了，她被大火燒死了。”於是她閉上了眼，想要沉入那黑暗的海底之中，再也不要醒來。可是那個聲音輕柔而溫暖，又在喊，“慕姐姐，慕姐姐。”
    慕雲實隻好睜開眼，想要看看那人是不是就是小藜。
    素楝看到慕雲實的眼睛動了動，她驚呼，“慕姐姐，慕姐姐你醒了。”那驚喜和歡樂，將素楝的整個麵龐點亮。慕雲實一睜眼便看到一張放大的臉——不是小藜，卻是素楝。
    很奇怪，慕雲實竟然沒有從前每次夢醒之後的失望，她心中有些慶幸，還能再看一眼這明媚的陽光和少女。
    這慶幸隻剩下最後一秒，就在慕雲實打算再次沉睡下去的時候，素楝突然提高聲音，“小藜沒死！”
    慕雲實以為自己聽錯了，她定睛看著素楝，臉上是素楝從未見過的嚴肅。仿佛是在告訴素楝，她不能拿此事開玩笑。
    素楝攥緊拳頭，鼓起勇氣，“慕姐姐，小藜沒死，小藜還活著。”她被慕雲實的氣勢鎮住，卻依舊努力將話送出——可以救慕雲實的命，或許也能救得小藜的命。
    或許，也會是同歸於盡。
    慕雲實轉頭看向虞瑾，她幾乎是從床上彈起，下一秒虞瑾的衣領被抓住，推到了牆邊。
    虞瑾沒有反抗，他十分理解。
    “是你的說的，小藜沒死？不要拿小藜的事情開玩笑。”慕雲實從未這般嚴肅。素楝趕忙上前想要解釋。
    虞瑾對她搖搖手，素楝於是停住了腳步。
    “小藜還活著，是我推測的。你若想聽，咱們坐下來好好說。”虞瑾不慌不忙，這是他意料之中的的結果。
    在和小藜失散之後，慕雲實在任何關於小藜的話題中都無法保持鎮定。卻在任何關於小藜還活著的消息中，總能保持克製，做出正確的判斷。
    很快，三人並排坐在素楝房間的平台上——那裏最為寬敞，對麵的大樹將那平台罩住，光陰斑駁，不冷也不熱，有陽光卻無烈日。
    更重要是，素楝的房中有茶——“不愧是無憂客棧最好的房間”，素楝在端上新沏的茶水之後，不由發出感歎。
    慕雲實恢複的很快——一個人隻要有生的意誌，便無論如何掙紮著也會多活幾日。一個魔要是想要多活幾日，不過是一瞬間想法的事情。
    這茶隨時人間極品，卻依舊比不上她自己所沏——慕雲實心想。
    “我也是推測。淩將軍告訴我，天界找到了聖女——冥界聖女。要知道，冥界的聖女，要麽就是沉入冥河河底了，要麽就是已經不在了。而現在活著的聖女卻不在河底的，大約就是那年出逃的聖女摩藜了。原本我也不確定，是方沁讓我確定了。摩藜就是慕青，而慕青當年因一場大火而失蹤——這和天上的聖女遭遇完全一樣。”虞瑾道。
    其實從聽到慕青這個名字開始，虞瑾就知道了水慶殿妃子就是摩藜。而淩波，也就是玉衡，肯定也早就知道他母親的身份。
    “她現在在哪？”慕雲實沉默了片刻，終於問道。
    “她現在在天牢，就是我跟你說的，那個四極八柱陣的所在地。她就是那個陣法的陣眼——冥界聖女。”虞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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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誰將她送進去的，少昊？”慕雲實怒目圓睜。她知道少昊不是東西，卻不知道他這麽不是東西。她緊緊攥著拳頭，努力想要控製自己的憤怒。
    “不是，或許少昊在死之前也不知道她還活著。”虞瑾道。或許慕青和少昊之間並不存在兩情相悅的感情，但是少昊確實對慕青有真情——這四極八柱陣，或許最早就是少昊的構想。隻是他在沒實現之前就死去了。少昊若是知道，本來打算用來拯救他心愛之人的陣法，卻最終要讓他心愛之人殞命，會不會有一絲後悔呢？
    “那還能是誰？”這天界還有誰能將天帝的寵妃送到大牢做祭品的？
    “我聽說是伏夷。”虞瑾回答。他並沒有撒謊，卻也不願意將淩波之事透露——對於慕雲實來說，這是極其殘忍的。
    “所以，你說的都是真的？他們在意圖摧毀世界？”慕雲實道，“該做點什麽才能救小藜出來？”
    “我們說出來，並不是想讓慕姐姐跟著我們和天界對抗。我和瑾哥哥都理解你。“素楝道。她不願慕雲實覺得自己和虞瑾在拿小藜的安危做交易。
    “我自然知道，”慕雲實道。
    慕雲實是清楚的。從她到摘星閣和虞瑾相處，再到日月湖碰見素楝，她就察覺到這兩人，並非是挾恩以報。所以在她極其傷心的時候，她反而覺得自己自由了，於是便想著在此了卻餘生，跟隨小藜而去。
    此刻，自然也知道，麵前這兩人並非想以此為條件相要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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