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盯著電腦屏幕，綠油油的數字像一群潰逃的士兵，爭先恐後地往下跌。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節奏越來越快，最後變成了一陣急促的"噠噠"聲。屏幕上的k線圖像是一道陡峭的懸崖，而他的退休金正從崖頂墜落。
    "五天，整整五天..."老張喃喃自語，聲音幹澀得像是沙漠裏被曬幹的樹皮。他的喉嚨發緊，眼睛酸澀，卻眨也不眨地盯著那些數字。那些數字曾經代表著他晚年的保障，代表著帶老伴去海南過冬的計劃，代表著給孫子準備的教育基金。現在，它們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
    廚房裏傳來老伴的聲音："老張，吃飯了！"聲音裏帶著刻意裝出來的輕鬆。
    老張沒有回答。他的胃裏像是塞了一塊鉛，沉甸甸的，連呼吸都覺得費力。吃飯？他現在連水都喝不下去。煙灰缸裏已經堆滿了煙頭，整個書房彌漫著刺鼻的煙味。他又點燃一支，深吸一口，讓尼古丁暫時麻痹自己的神經。
    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是老吳。老張盯著來電顯示看了幾秒，才慢吞吞地按下接聽鍵。
    "喂，老張啊..."電話那頭傳來老吳沙啞的聲音，"你那邊怎麽樣？"
    老張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還能怎麽樣？一半沒了。"
    "我比你更慘，三分之二..."老吳的聲音裏帶著哭腔，"我老婆今早跟我大吵一架，說我毀了孫子的大學基金。"
    老張閉上眼睛。他能想象老吳現在的樣子——那個平時在棋牌室裏談笑風生的老吳，此刻恐怕正躲在陽台上，壓低聲音打電話，生怕被家人聽見。
    "你打算怎麽辦？"老吳問。
    老張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鼠標："不知道...再看看吧。"
    "好看？"老吳的聲音突然提高，"老張，醒醒吧！這趨勢明顯還要跌！我今天已經全部清倉了，割肉就割肉，總比血本無歸強！"
    老張的太陽穴突突直跳。清倉？那意味著承認失敗，意味著五年的積蓄化為烏有，意味著所有計劃都要推倒重來。他的手指懸在鍵盤上方，微微發抖。
    "老張？你在聽嗎？"
    "聽著呢。"老張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我認識證券公司的老王，他說這次調整至少還要持續兩周。聽我一句勸，趁現在還能拿回點本金..."老吳的話像一把鈍刀，一點點割著老張的心。
    書房的門被輕輕推開，老伴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麵條站在門口。看到老張的樣子，她的眉頭皺得更緊了。老張匆匆對電話說了句"再聯係"，就掛斷了。
    "多少吃一點吧，"老伴把麵放在桌上，"兩天沒正經吃東西了。"
    老張看著那碗麵，清湯上漂著幾片青菜和一個荷包蛋。他突然想起上個月賬戶最高點時，他豪氣地宣布要帶老伴去最好的海鮮酒樓慶祝。現在想來，那仿佛是上輩子的事。
    "我吃不下。"老張推開碗。
    老伴歎了口氣，坐在床沿上："錢沒了可以再攢，身體垮了就真完了。"
    老張突然感到一陣煩躁："攢？拿什麽攢？我們都退休了！那是我們一輩子的積蓄！"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老伴的眼圈立刻紅了。
    沉默在房間裏蔓延。老張重新看向屏幕，那些數字還在下跌，像是一場沒有盡頭的噩夢。他的腦海裏閃過老吳的話——"清倉"。也許老吳是對的，也許應該及時止損...
    他顫抖著手點開交易界麵，光標停在"賣出"按鈕上。隻需要輕輕一點，痛苦就會結束。但另一個聲音在他腦海裏尖叫：萬一明天反彈呢？萬一這是莊家洗盤呢？萬一...
    老張的呼吸變得急促。他想起自己剛開始炒股時的謹慎，每次隻投一點點錢，賺個菜錢就心滿意足。後來嚐到甜頭，膽子越來越大，甚至動用了退休金。他曾經多麽自信，以為自己摸透了股市的規律...
    "叮"的一聲，一條新聞推送跳出來：《股市連續暴跌，專家建議投資者保持冷靜》。老張苦笑一聲，這些"專家"在上周還在鼓吹"牛市剛剛開始"。
    他再次看向那碗已經涼了的麵，突然感到一陣深深的疲憊。也許老伴是對的，身體才是最重要的。但就這樣認輸，他不甘心啊...
    老張的手懸在鼠標上，遲遲按不下去。屏幕上的數字還在變化，每一秒都在撕扯著他的神經。清倉還是堅守？這個決定將徹底改變他的晚年生活。
    窗外，夜色已深，遠處的霓虹燈依然閃爍，仿佛在嘲笑著他的猶豫和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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