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幡動風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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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嗎?”
張寧寧行走在狹窄的樓道裏,昏暗的綠光灑在角落的一角,周圍寂靜無聲,除了張寧寧的心跳與呼吸此外再無二音。
靠著牆,小心的向前摸去,窄小的窗戶外麵毫無顏色,塗著綠漆的牆,冰的就像是冰箱裏拿出來的凍肉,冰且黏膩。
越是行走就越是黑暗,回頭凝望來時的道路,那裏靜寂無聲,近處隻有一躲塗著濃綠油漆的牆,綠色燈光投下來的光影映在凹凸不平的牆麵,陰影勾出來的輪廓好像是張人臉。深陷的眼窩似是在靜靜注視張寧寧前進的背影,勾勒出來的嘴角又好像隨時在無聲的狂笑。
張寧寧吞咽了一口口水,小心的向前摸索著,剛經過一張鎖死的門,刺耳的滴水聲忽然從樓道的盡頭響起。
滴答!
滴答!
滴滴答!
“有人嗎?”
張寧寧小心的開口,周圍的空氣似乎冷下數分,張嘴言語隻會傳來極小的回音和足以遮目的水汽。
壯著膽子繼續往前走,遠遠的可以看到一陣昏黃的光在盡頭一閃一動,這是剛才都未曾注意過的。
越是靠近那水滴的聲音就越為清晰,越是靠近那水似乎也流得更快。
終於靠近了燈光傳來的地方,裏麵傳來悉悉簌簌的響動,似乎是有人在裏刷牙。破舊的木門夾在兩張破舊的鐵片之間,鐵片皆是豁口,裏麵的木頭更是坑坑窪窪,鐵片上塗滿了煙頭燙印下來的黑點,部分黑點更是早已穿透了兩麵,好像隻要略微用力去踹這扇破門便會立刻變成滿地的碎渣。
一閃一動的燈光下映出一個似虛非實的人影,那人站在中間好像是在刷牙,又好像是在挑著齒縫間的汙垢。
張寧寧好不容易來在房門處小心的湊出一個眼睛去看,隻能模糊的看到一個身著白衣的人影在水池前不斷的動作。
燈光在這一刻突然黑了下去,那個白色的影子隨之消失。
張寧寧隻感覺背後一陣發涼,汙然轉頭燈光亮起,一個身著白衣的長發金發男人僵直的站在她的身後,男人兩隻發烏的眼睛死死盯著張寧寧,嘴角勾著詭異的笑容。
張寧寧嚇了一大跳,慌忙向後倒撤,腳下一滑,整個人栽在了地上,慌忙間想要伸手扶牆站起,卻感到那牆上粘濕的可怕,仔細一摸還分外的柔軟。
突如其來的異變,嚇得張寧寧慌忙抽手在地上連連倒爬了數步才從地上勉強站起,匆忙掃向手掌,隻見得那手上盡是血紅,指縫間還夾雜著些許碎肉與碎骨的殘渣。
“這…”
張寧寧正在發愣,可一抬眼那男人已經閃在了她的眼前,高挺的鼻尖幾乎與自己的鼻子相碰。
幾乎是出自於下意識的反應,張寧寧將男人一把推開,驚恐的向前奪路而逃。可這條狹窄且極短的樓道此刻就像是永遠都奔不到盡頭的輪回鬼道,越是逃跑這路的盡頭就離自己越遠。
周圍墨綠色的油漆逐漸褪色,變得處處暗紅,冰冷的牆壁開始不斷的蠕動,那些油漆似乎是鮮血,而那牆壁就像是人肉構建出來的墳堆,肉眼所見的皆是鮮血與碎骨,破肉與斷肢。
不知腳下踢到了什麽東西,張寧寧整個人都撲倒在地,還沒等返身爬起,那金發男人已經將其一把提起兩隻手死死的摳住她脖子。
男人一邊掐著她的脖子,一邊在不斷的獰笑,張寧寧幾乎窒息,但是那男人的臉卻在視野中越發清晰。
那是被斬殺的奇美拉的臉。
“是你?怎麽會…”
“你殺了我,那就把你的命給我吧!”
秦美拉張口獰笑,那一張嘴仿佛是千百個聲音同時響起,周圍的樓道內不斷回蕩著奇美拉的聲音,如同魔咒一般不斷糾纏,不不斷回複,不斷的在張寧寧耳邊響起。
張寧寧想要反抗,可是身體用不上絲毫的力氣,炁韻什麽的似乎都已消失不見,隻有源源不斷的無力感。
“我,不想,死…”
視野逐漸變得昏黑,無盡的黑暗透映著一股深深的無力與絕望。
“不要!”
張寧寧猛然從床上彈坐起來,冷汗浸透了衣衫,黏膩地貼在背上。被緊緊握住脖子的窒息感仍舊無法退卻,隻有大口的喘息,貌似才能吸進嘴裏一點點空氣。
“看來是個夢!”
看著眼前熟悉的房間,張寧寧忍不住喃喃自語,聲音還帶著未褪的顫抖。
稍稍冷靜了一會兒,張寧寧小心翼翼的走下了床,借著床邊的洗臉盆裏的清水往臉上狠狠地拍了拍。
在洗臉盆前站了好久,張寧寧才逐漸感到了一點點安心,可這兩條腿依舊在不斷的發抖,似乎隻有這樣站著才會舒服一些。
這裏是水庫旁的一處值班室,左丘明芮幾人將這裏暫時征用,作為隊伍裏僅有的兩個女生,值班室內唯一的床便留給了張寧寧和左丘明芮,餘下的人通通都在外麵打地鋪睡。
左丘明芮今天負責值夜,所以並沒有回來。
推開臥室的門,門外放著三張地鋪,崔玨和蕭寶卷側臥在床鋪上,似乎並沒有被自己產生的動靜吵醒,依舊在安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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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的天依舊黑著,空中懸掛的一輪殘月灑下月光明亮的令人安心,閃爍其間的星光似是在響應著沉睡人們的美夢。
張寧寧長出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從地鋪間的小縫溜出門去。
推開值班室的門,感受從水庫水麵吹來的陣陣微風,張寧寧終於感受到了一絲活著的真實感。
做了那樣的噩夢,張寧寧早已經失去了所有的困意,雖是已經進入了夏末,氣溫依舊灼熱,可身處於水庫周邊,卻是涼快的有些發冷。張寧寧緊了緊衣服,提起杵在門外的八寶金絲軟藤槍慢悠悠地繞著水邊走去。
張寧寧剛一走遠,身處於值班室內的崔玨和蕭寶卷同時睜開了眼睛,不約而同的坐了起來。
“她怎麽了?”崔玨木訥的說。
蕭寶卷微微歎了口氣,“你們也說了,那怪物是長了個人模樣的!第一次斬殺邪祟還是人形的,就算是心性再堅毅的人也不免會做些噩夢!畢竟不是誰都和你一樣純粹的令人發指!”
崔玨低頭想了想,並沒有想明白。
蕭寶卷也懶得理他,打了打哈欠又躺了下去。
“還是傻點好,啥事都不往心裏擱啊!”
張寧寧提著槍漫無目的的在水邊走著,腳下的碎石沙沙作響,岸邊的青草搖晃在月光的照射下泛出陣陣銀白的微光。夜風靜靜的掠過水麵,掀起細碎的波紋,將倒映的月光揉碎成千萬片銀鱗。
忽然,張寧寧望見不遠處的草叢中亮著一陣柔和的白光,那白光中略帶著幾分慈祥的微黃,隱隱間更有一聲聲低沉的誦子在響。
張寧寧握緊了手中的軟藤槍,警覺地望向聲源處,輕起腳步,盡可能邁的輕柔,慢吞吞的來到了亮光的所在。
還沒等靠近,誦子的聲音戛然而止,仿佛剛才的聲音像是某些幻覺。
再靠近一些,那光的源頭終於看到了幾分清晰,那是一根頂在杆子上的琥珀圓球,準確來說是一根禪杖的頂珠。
“張姑娘,這麽晚還不睡嗎?”
聽到這聲音,張寧寧終於有了幾分安心。
“原來是巒偈大師啊!我還以為是什麽奇怪的人呢!”
巒偈和尚淡然一笑,那魁梧如熊的身體穩穩的盤坐在岸邊,在柔和的光芒照耀下,那滿臉橫肉的麵容竟顯得格外的慈祥。
“張姑娘是不是被嚇醒了!”巒偈和尚盡可能輕聲的說話,但那聲音依舊硬朗洪亮。
張寧寧苦苦一笑,沒有回答,蹲下身仔細盯著禪杖上麵放光的頂珠,在那光芒的照耀下,張寧寧覺得渾身暖暖的,那顆被嚇得撲通通亂跳的心髒似乎也平和了許多。
“大師在做什麽?你這樣倒不像是在巡邏!”張寧寧打岔道。
“貧僧這樣確實巡邏不得!不過有白先生在,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的耳朵,貧僧也恰好來此偷閑,誦誦經,靜靜心!”巒偈和尚笑道。
張寧寧似懂非懂點了點頭,將長槍插進旁邊的草堆,在巒偈和尚旁邊找了一片較為平整的土地,抱膝坐了下去,兩隻眼睛始終都離不開那發光的禪杖。
過了好久,張寧寧才終於開口。
“大師,雖然李簡說這世間沒有鬼,也沒有所謂真正的地獄,但是如果真的沒有這些,那我們活著究竟有什麽意義呢!作惡的人殺了人,他們死後那些被殺的人也不會活過來,而他們死後也不會繼續受到懲罰,那處死他們又有什麽意義呢?”
巒偈和尚想了想,“張姑娘,你聽過一個故事嗎?”
“什麽故事?”
巒偈和尚說:“這是關於禪宗六祖惠能祖師的一個故事。昔日印宗法師講道時,有一陣風吹過,撩起殿前的長幡上下飄動,印宗法師就此向弟子們問詢,弟子們分為兩派,一派說是幡動,一派說是風動。印宗法師雖是提出問題的,但卻沒有給出一個準確的答案。這時,惠能祖師給出了他的答案。‘不是風動,不是幡動,而是諸位仁者的心在動!’世間有無地獄,有無死後世界均不重要,有無來生有無前世亦不重要,若人困動於外法,而罔顧於內法,則外相諸生,人皆妄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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