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美食街的時候，雨依然下個不停。
    春奈側過頭，對身後的女人說道：“到了。”
    周遭靜謐，唯有雨聲淅瀝。
    春奈和裴望星對視一眼，從車上跳下來。
    回身一看，垃圾車上早已空無一人，隻有一道道蜿蜒交錯的血色痕跡，被雨水打散。
    春奈哎呀了一聲，“我們應該算把人送到了吧？”
    “應該……吧。”裴望星也不太確定。
    春奈直接把垃圾車停靠在路邊，反正也沒人會偷，兩人跑到美食街的招牌底下躲雨。
    春奈掏出了手機，發現好友列表裏的那六個頭像都變成了黑色，就像賬號已注銷。
    隻有那個二次元的頭像還存在著。
    環衛工隻有六個人。
    還剩下的這個人又會是誰呢？
    春奈暫時想不到，但她的直覺告訴她，現在還不能給對方發去消息。
    雨勢漸漸轉小，兩人才踏進美食街。
    裴望星是第一次來到美食街。
    這裏又是另一種氛圍，兩側吆喝的攤位充滿了人間煙火的氣息，無比貼近她小時候的記憶。
    不過理智告訴她，這些都是假的。
    春奈走在前麵開路。
    【美食街規則】第二條。
    【這條街上的人都有自己的行事準則。請記住，白天隻可往裏走，晚上才能往外走。】
    裴望星也需要遵守這裏的規則。
    入眼處，米腸攤的小男孩兒正趴在桌上寫作業，他寫著寫著就玩起手指，被訓斥了一頓。
    女人轉過頭，小聲和丈夫商量起給孩子報補習班的事，夫妻倆看到上麵的價格又望而卻步。
    還沒商量出個結果，攤位前來了客人，倆人便把傳單收了起來，揚起笑臉忙碌起來。
    父母沒時間管自己，不遠處的小夥伴又偷偷朝他招手，孫泰尚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幾圈兒，偷偷摸摸地站起來想趁機開溜。
    他跑出幾步，又返回來從書包裏摸出了一個什麽東西，小心翼翼從湯飯攤旁邊經過。
    正好這時，女人轉過頭拿塑料袋。
    湯飯攤老板側了下身體，幫他遮掩下來。
    那張冷漠的臉上，笑容轉瞬即逝。
    攤位旁。
    年輕女生和羊角辮小女孩並排站在一處。
    羊角辮小女孩朝她借了手機打電話，電話那頭一直傳來嘟嘟嘟的忙音，始終無人接聽。
    女生一隻手托著腮，另一隻手把玩著一縷稻草般的黃發，盯著小女孩頭頂的旋兒：“別打啦，你爸媽早就離婚了，他們都不要你嘍。”
    聽到這話，小女孩癟起嘴巴，要哭不哭的樣子，猛地將手機塞回到她手上，轉身跑掉了。
    黃發女生看著扭頭跑掉的身影，輕輕地切了一聲，恨鐵不成鋼地自言自語：“黑曆史啊……”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見過了其他兩條街上的場景，裴望星直觀感受到，美食街比另外兩條街更鮮活生動。
    春奈走到糖餅鋪前，老人抬起頭，眯著眼睛看了她半晌，臉上的表情變得害怕起來。
    春奈：“……”
    裴望星拍了拍她的肩膀，錯身走到了糖餅攤前，笑吟吟的：“婆婆，我要兩個糖餅。”
    她的身影將春奈完全擋住。
    老人的態度立刻發生了轉變，摸出油紙裝上兩個熱乎乎的餅子遞給裴望星，關切地叮囑著：
    “糖心很燙，慢些吃。”
    “好嘞。”
    糖餅是糯米做的，很軟。
    裴望星沒有吃，把糖餅交給春奈。
    春奈走到攤前：“要一個。”
    黃發女生隨手拿起一個不知道做了多久，已經坍塌成一團的，“喏，10冥鈔。”
    春奈察覺到，對方的視線若有似無地在她手上的糖餅上打轉，直接把糖餅遞過去。
    “我猜你應該也不能在這條街上亂走吧，我拿糖餅交換，你應該很想念那個味道吧？”
    黃發女生默默地注視著她，片刻後回答：“我沒什麽告訴你的，我也要遵守這裏的規則。”
    “我不問別的。”
    春奈眨眨眼睛，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
    “我隻是很好奇，你和孫泰尚也算是兒時的玩伴，為什麽你要故意散播那樣的消息？”
    這條街上的網紅攤位，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大家互相知道對方的身份，卻又保持著一種微妙又和諧的氛圍，唯獨湯飯攤老板是個例外。
    女孩兒沉默許久：“那是他自己要求的。”
    啥？孫泰尚主動要求的？
    春奈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她聯想到殺人預告的報道，孫泰尚難道想用自己殺人犯的身份，讓美食街成為警方重點關注的地點？還是寄希望於行凶者轉移目標？
    春奈把手裏的糖餅遞給女生。
    女孩迫不及待地接過了糖餅，三兩口一個下肚，另一個捂在手裏，手心被燙得發紅。
    裴望星拿著交換來的，兩人走過了河邊攤位，後麵的路逐漸寬敞起來，行人漸少。
    兩人從這裏分開。
    裴望星去找甘晝月。
    春奈回到了美食街管理部門。
    辦公室裏，小吳不在，應該是又去巡邏了。
    nana姐正在給她們三人排後麵的班。
    她的左右手分別握著紅筆和黑筆。
    白班用紅筆，晚班用黑筆，同時塗抹。
    春奈的名字後麵都是一水兒的鮮紅，而她自己的班用紅色塗了一遍後，又用黑色塗抹了一遍。
    通班啊，春奈暗自咋舌，是個狠人。
    她先進入雜物間，仔細檢查了一番，確認裏麵沒有任何異常，環衛工沒有回來過。
    美食街慘案是在傍晚發生，也就是晚上之前的那個時間段，正好和春奈的白班錯開。
    環衛工也在規則裏提醒過，絕不可上夜班。
    春奈假裝懵懂好奇地問道：“姐，咱們這條街之前是不是出現過什麽殺人預告啊？”
    nana姐雙手沒有停下，“是啊，警察之前來過幾次，但後來都被證實隻是惡作劇罷了。”
    “萬一哪次是真的怎麽辦？”她繼續追問。
    nana姐抬起頭：“他們不會來的。”
    春奈聽出對方話中的深意。是因為案發時警察不在現場，所以這裏也不會出現麽？
    那就隻能靠她們自己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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