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著的、坐著的，竟然全都是男乘客。
    它們左眼向下看著手機屏幕，右眼眨也不眨地盯著她，臉上的表情如出一轍的意味深長。
    她開始害怕了。
    埋頭往後一節車廂走。
    列車六節車廂，她上的是四號車廂。
    穿過人群，眼前的情景卻讓愛羅更是驚愕。
    五號車廂裏，同樣沒有女性乘客。
    在她走進五號車廂後，所有人都齊刷刷地抬起了頭，臉上不約而同露出了隱晦的笑容。
    愛羅腳步變得慌亂。
    她加快腳步繼續往六號車廂走。
    明明應該是最後一節車廂，但前麵還能看到相同的車廂，七號，八號，九號車廂……
    這些車廂就像沒有盡頭一樣，一直延伸下去。
    為什麽會這樣？今天到底是怎麽了？愛羅心跳得飛快，她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還在地鐵裏。
    她停下腳步，目光停在了眾人的手心上。
    在她走進車廂前，大家還在看自己的手機。
    手心裏是手機。那手機裏……會是什麽呢?
    愛羅走到門邊，偷瞄向乘客的手機屏幕。
    倏然，她瞳孔驟縮，呼吸急促。
    手心裏…手心裏是地獄。
    忽然，地鐵門向兩側打開。
    愛羅沒看清楚這是哪一站，就被後麵的人群往外擠去，雙腳離開車廂的瞬間，她才發現外麵不是地鐵站，而是一片虛無和黑暗。
    她一腳踩空，整個人像失重一樣下墜。
    愛羅隻來得及抓住自己的畫本封皮的一角。
    畫本像是生出了意識，開始往後翻動。
    愛羅的目光落在那一頁上。
    她竟然不記得自己畫過這些內容！
    就在剛剛，後麵的都還是空白的紙張！
    她看到那一頁紙張上出現了一道裂痕，像是被利器割破，裂痕裏傳來了似曾相識的呼喊。
    “愛羅，醒醒，愛羅！”
    愛羅腦海裏浮現出朦朧的人影。
    這是孔老師的聲音！她想起來了。
    她不在地鐵上，她應該在學校裏！
    她害怕第二天的麵對，她想回到一切還沒有發生之前，以為那樣危險就不存在了。
    可是，聊天房一直都存在，那群惡鬼披著人皮隱藏在人群之中，逃避沒有用。
    愛羅屈指扣著紙縫邊緣，借力往上爬。
    孔秀正努力毀壞畫本，忽然聽到旁邊傳來一陣輕微的呢喃聲，“孔老師……天亮了嗎？”
    “愛羅！”她驚喜地叫起來。
    外麵怪物的撞門嘶吼聲也同時消失了。
    她連忙回應道：“還沒，快了，快天亮了。”
    與此同時，操場附近。
    春奈和一個黑雨衣人迎麵遇上。
    鴉群數量眾多，但難免會有幾隻漏網之魚。
    春奈並不正麵對抗，短暫出現在視野裏後就轉身逃跑，吸引那幾隻老鼠來追趕自己。
    幾次下來，有驚無險。
    但春奈發現了另一個更嚴峻的問題。
    時間過得太慢了，這不是正常的時間流速。
    按理來說，小地才手表不會受到副本世界的汙染，說明真的是這個地方的時間出了問題。
    “嗬嗬，你跑不過我的。”雨衣下的麵孔過目就忘，聲音也都差不多，沙啞陰鷙。
    這種汙染物的速度極快，雨衣異常光滑，上麵還分泌出粘液，根本抓不住。
    但它們的身體已經出現不同程度的腐壞，防禦力很低，經不起烏鴉的啄食。
    “誰說我要跑了？”春奈不屑地撇撇嘴，抬起下巴嘲諷，“以為我和你們一樣見不得光嗎？”
    黑色雨衣下的蒼白的人臉微微扭曲，“沒有馴化的奴隸，分不清誰才是自己的主人！”
    春奈環抱雙臂冷笑：“人有五根手指，老鼠的肢拇趾已經退化了。你們看看自己的手，到底是四根還是五根，就知道誰是陰暗生長的老鼠了。”
    “我有鑒定資格證，我鑒定你就是老鼠。”春奈挑釁地豎起一根小拇指，“哎呀，賣掉了。”
    聊天房最恐怖的地方，就在於模糊了犯罪與旁觀者的界限。二十多萬名會員都抱著一種“我隻是觀看，我有什麽錯”的想法活著。
    會員費就是助紂為虐，給房主和網站創建者提供了資金支持，讓它們賺得盆滿缽滿。
    好將手伸向更多無辜者，還買通娛樂圈的工作人員，在藝人宿舍和練習室裏安裝攝像頭。
    它們在直播間裏歡呼打賞。直到東窗事發，才開始擔心起自己的注冊信息被公開。
    偏偏這種人頂多社死，不會被審判坐牢，這對於他們的罪行來說，實在是太輕了。
    如果可以，她希望每一個這樣的人都去死。
    字字誅心。被鑒定成老鼠的雨衣人徹底被激怒，雙眼暴突地朝她衝過來，“你找死！”
    春奈迅速後退，一把扯下宣傳欄上掛著的橫幅，蓋在它頭上，飛起一腳狠狠地踹過去。
    那條紅彤彤的橫幅像一張黏糊糊的網，緊貼在了雨衣上，越著急就越是甩不下來。
    好不容易把橫幅從頭上扯了下來，正要尋找春奈的蹤跡，一群烏鴉就從天而降。
    烏鴉將雨衣人團團圍住，尖銳的喙不停地攻擊著雨衣，發出“哢哢”的敲擊聲。
    鴉群進食到一半，像是接到了某種指令，突然集體停止了啄食，呼啦啦一聲，全部飛走了。
    春奈低頭看向兒童手表。
    定格的指針開始緩緩地轉動起來。
    起初的轉速還很慢，漸漸地越轉越快。
    周圍的黑暗也在一點點地褪去，從沉寂又漫長的深夜，到露出了一絲白隙天光。
    春奈一屁股坐在地上，魚肚白一點點升起。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