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國分析組也想到了這種可能。
    專家畫出了一幅關係圖，向其他人解釋：“按照蟻群的結構，如果“她”是蟻後，那這個副本裏天選者和原住民一樣，都是從它體內‘孕育’出的。
    螞蟻是社會性動物，分工明確。
    社群內隻有蟻後才能繁殖，它分泌出的信息素會讓其他螞蟻失去產卵的能力。
    這個副本裏，信息素更是作為一種規則，能夠影響到蟻群的個體行為模式。
    當誰產生了背叛的念頭，做出危害中心城的行為，就會被信息素催化，進入自毀程序。
    安塔突然發狂，我認為是胚胎上還殘留著蟻後的信息素，化學氣味的變化導致阻斷劑失效。”
    專家給到眾人思考的時間，接著說道：
    “正常情況下，蟻群不會殺死蟻後。蟻後不直接發號施令，但維持著整個係統的運轉。
    出現叛亂隻有兩種可能：要麽是社群裏是多蟻後製，工蟻淘汰弱小的蟻後，留下最強的那隻；或者蟻後開始衰老，信息素影響降低。
    不同蟻後的壽命也不同。
    短的十幾年，長的能活一百年。
    ‘她’的意識體停留在2000年，中心城已經是2099年，這應該是‘她’壽命的極限。”
    “十年前的皇室有餘力修建空軌，現在皇室衰微，財閥和反叛黨出現，蟻後也進入衰退期。
    普通的工蟻沒有繁殖能力，即使蟻後突然死亡，沒有了信息素抑製，也隻能產下未受精卵（雄蟻）。隻有蟻後才能生出工蟻（雌性）。
    當蟻後感覺到自己快走到盡頭，就會產下雌性繁殖蟻，也是‘公主蟻’。
    一旦蟻後死亡，中心城很快就會消亡。舊秩序崩潰，新秩序重建的過渡期，荷魯斯就會出來監管，分區隔離，進行思想管控，直到新王誕生。”
    天選者的初始身份不同，有時厘這樣的內廷探子，也有複眼教會的地下成員。
    開局在複眼教會的天選者更容易失控，她們植入的記憶在對抗整個蟻群秩序。
    長期服用阻斷劑的後果，天選者會慢慢變成死士一樣的存在，再也想不起自己是誰。
    沈青聽得眉頭緊鎖：“所以內廷找公主是為了繼位，叛軍找公主是為了阻止繼位，殺死蟻後？”
    這下全明白了。
    天選者被兩頭吃，哪邊都靠不住。
    女天選者還能藏匿在各區的原住民裏，但男天選者那邊的情況就比較特殊了。
    一覺醒來，就有機器人管家尊敬地稱呼他們“少爺”，告訴他們今日的行程安排。
    不用為生存發愁，比起搶屍體到頭破血流的六區天選者，他們的國家還沾沾自喜。
    每天隻需要前往皇家學院，學習一些儀態、插花、思想之類的貴族課程。
    第一區沒有異生物，規則也明確，機器人管家隻關注他們的成績單。
    成績不合格，做出不符合身份的行為，他們才會被扔到第七區自生自滅。
    權貴們私下都有自己的心思，想讓自己扶持的這位脫穎而出，成為新蟻後的伴侶。
    一開始的安逸生活，讓一些失去記憶的天選者沉溺享樂，完全沒有任何改變現狀的想法。
    直到第五天，一個新人頂撞了學院的老師，被當著所有人的麵一口咬下了腦袋。
    皇家學院對此沒有任何解釋，大家像平時分享下午茶一樣，將天選者的屍體分食殆盡。
    從沒見過血腥場麵的眾人當場吐了出來。
    將這樣的場景替換成螞蟻，就不難理解了。
    雌蟻和姐妹的親緣關係最緊密，基因相似度高達75%。而雌蟻和母親、子女的基因相似度隻有50%，和雄蟻的親緣關係最低，隻有25%。
    比起養育自己的子女，她們會優先保障姐妹的生存和繁殖。如果有需要，她們甚至可以毫不吝嗇地殺死雄性螞蟻投喂給姐妹們。
    智囊團總結出兩條中心城的底層邏輯。
    【1、基因決定處境。】
    【2、信息素控製所有。】
    直到身邊的同學接二連三出了事。
    這批天選者才醒悟過來，他們才是最先被消耗的一批，到現在都沒見過自己的“飼養者”。
    ……
    ……
    時厘的解釋分成幾段發來。
    裴望星這下明白了，天選者就是公主。
    但新的疑惑又冒了出來——
    為什麽這裏的時間非常規地流逝？
    難道對精神病人來說，家人朋友一進一出的探望，就代表著一天的流逝？還是到了某個特定的日子，整個意識世界就會發生驟變？
    正想得入神，餘光瞥見窗框上有東西在動。
    螞蟻？
    裴望星眨了眨眼，懷疑是自己看錯了。
    再定睛一看。
    那密密麻麻移動的黑點。
    還真是螞蟻！
    夜裏光線昏暗，但這群螞蟻的個頭實在大得驚人，每隻都有小指頭那麽大。
    它們排著隊，沿著窗框的邊緣，一隻接著一隻爬進來，油亮的外殼在夜色下反光。
    裴望星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這群螞蟻爬行時的聲音，都被夜風吹玻璃瓶和塑料袋的響聲掩蓋過去，要不是她現在還沒睡，被螞蟻包圍了可能都還沒發現！
    公交車是待不得了，她提起書包從另一邊跳下車，一口氣跑到白天摸屍體的地方。
    不僅白天的那具屍體不見了，周圍所有屍體都沒了，地上隻留下幾灘深褐色的痕跡。
    這是意識體時間流逝帶來的變化。
    這群螞蟻吃屍體，肯定也吃人。
    白天沒有對她下手，是覺得對上活人沒有勝算，但它們能通過進食越長越大。
    螞蟻趁著天黑追過來，她的身上已經沾上了它們的信息素，被蟻群標記為“獵物”。
    螞蟻雖然爬得不快，但隨時隨地被追殺，睡覺都得提心吊膽，裴望星可不想被這麽惦記著。
    明天，無論如何也要去病房樓一探究竟。
    *
    東郊育兒院，寢室。
    時厘縮在防護服裏，盡量小心地編輯消息。
    對麵床的敏敏也蒙在被子裏，隻露出頭頂的笑臉發卡，整個人散發出低迷的氣息。
    她昨天回來後就一句話都沒說過。
    臨近上班，敏敏才從床上坐起來，聲音沙啞得厲害：“我試過了，這裏的聯係不上外界。
    我本來想走到育兒院外麵試試，讓院長把我的防護服寄過來，結果門禁也提示錯誤……”
    “我們得逃出去。”她臉上沒有了對這裏的憧憬，定定望著時厘，“我能相信的隻有你了。”
    時厘看著她倔強的雙眼，不由想起了在後廚看到的，那一雙雙木然痛苦的眼睛。
    隨著汙染的一點點加重，“冰箱”很快會從人類轉化為詭異，失去保鮮的能力。
    院長助理著急招人，就是為了替換即將失能的儲藏設備，她們確實需要聯手應對。
    她對著敏敏點頭，“好啊。”
    *
    六區，治安管理局。
    艾麥拉做了一夜的調查和筆錄，終於被通知可以離開，她和院長一起走出治安所。
    出來的路上，她碰見了幾個從外麵回來的治安員，邊走邊聊一家小型育兒院的滅門案。
    “院長和護士…異生物……全身被吸空了……”